陈默从那种与“根源”对视的大恐怖中挣脱出来,意识回归的瞬间,冷汗已浸透了他尚属正常的半边身躯。右眼深处那片灰白依旧死寂,但其中蕴含的冰冷“密钥”感却挥之不去,与脑海中那角刚刚补全、却通往未知的“归墟”阵纹相互呼应,带来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
他还来不及细细消化这份恐惧与机遇并存的发现,脚下传来的异动,就将他拉回了更为迫在眉睫的现实。
起初,只是轻微的、持续不断的震动,像是远方有重型卡车碾过。但很快,这震动变得剧烈、狂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了整栋楼的地基,在疯狂地摇晃!
“呜——嗡——!!!”
一声低沉到足以撼动五脏六腑的轰鸣,从地底深处咆哮而上,紧随其后的是家私城方向传来的、尖锐到刺耳的金属钻探声!那声音不再是之前的试探,而是带着一种撕裂一切的决绝,仿佛要将地球的内脏都掏出来!
“怎么回事?!”
“地震了?!!”
楼内瞬间乱作一团,人们惊慌失措,物品噼里啪啦地掉落。
陈默的左眼(仅剩能辨色的那只)瞬间切换至“代码视角”。他“看”到的景象让他头皮发麻——原本在地下深处相对稳定流淌的、代表“混沌之眼”的庞大能量流,此刻被那粗暴的钻探行为彻底激怒,如同被捅了巢穴的远古巨龙,开始了疯狂的、无差别的翻滚和冲击!
整栋楼的“结构代码”正在这狂暴能量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警报”!墙体上,原本细微的裂缝如同蛛网般飞速蔓延、扩大,灰尘和碎屑簌簌而下。
“不是地震!是那帮混蛋!他们开始钻了!”浩子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上全是惊恐,“他们在强行抽取地下的东西!”
王大妈强自镇定,嘶哑着嗓子呼喊:“所有人!远离外墙!到承重结构附近!快!”
但灾难的降临,远比指挥更快。
**“轰隆——!!!”**
一声更加沉闷、更加接近的巨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钢筋扭曲声,从楼下传来!
“是地下室!水泵房那边!”有人尖声叫道。
陈默心中猛地一沉。水泵房不仅是他们恢复供水的核心,其位置也更接近地底能量冲突的最前线!他和其他人一起,冒着不断坠落的碎石块,冲向楼下。
眼前的景象让人心底发寒。
地下室靠近水泵房的一片区域发生了严重的局部坍塌,混凝土楼板扭曲断裂,露出了里面狰狞的钢筋。浑浊的地下水正从破裂的管道中汹涌喷出,水位在肉眼可见地上升。
而就在那片废墟之中,一只熟悉的手臂无力地耷拉在外面,手上还紧紧攥着一把维护用的扳手。
“老张!!”浩子目眦欲裂,第一个扑了上去。
众人发疯似的徒手扒开沉重的碎石和扭曲的金属,终于将老张拖了出来。他满头满脸是血,胸膛微弱地起伏着,最致命的是,一根尖锐的钢筋贯穿了他的大腿,鲜血正汩汩涌出,将他身下的积水染成刺目的红。
赵大爷立刻上前检查,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失血过多!脏器可能也受了冲击!这根钢筋不能贸然拔!需要干净的手术环境和高阶的‘修复程序’!”他看向陈默,眼神沉重,“现在这条件……”
就在这时,更加令人绝望的消息传来。
“王主任!陈工!”一个负责检查设备的居民带着哭腔喊道,“主储水箱的连接管道被震断了!我们的水……我们的水正在往地下室倒灌!照这个速度,最多半天,我们的储备水就全没了!”
水资源!这是比食物更紧迫的生命线!
地下,是“混沌之眼”被激怒后的狂暴能量持续冲击,楼体结构岌岌可危。
眼前,是为了保护大家赖以生存的核心设备而重伤垂危的战友。
耳边,是储备水资源正在疯狂流失的、如同生命倒计时般的流水声。
外部,是“黑石”那仍在持续、仿佛胜利宣言般的钻探轰鸣。
内忧外患,天灾人祸,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绝望,如同地下室里不断上升的冰冷积水,淹没了每一个人的脚踝,并持续向上蔓延。
陈默站在那里,左眼看着重伤的老张,右眼那片灰白中倒映着喷涌的水流和摇摇欲坠的废墟。身体的虚弱和透明感依旧存在,右眼深处那冰冷的“密钥”与脑海中危险的“归墟”阵纹,却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家私城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墙壁,看到了那正在亵渎地球脉轮的钻探设备。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划破了混乱与绝望的喧嚣:
“他们惊醒了沉睡的巨龙,”
“却想让所有人陪葬。”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悲愤的浩子、焦急的赵大爷、强撑镇定的王大妈,以及所有惶恐不安的居民,最后落在那角通往未知的“归墟”阵纹上。
“不能再等了。”
他低声说,像是最终下达的执行指令。
“启动‘归墟’……1.7%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