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伊莎站在曙光前哨新建成的了望台上,脚下是粗糙捆扎的原木,手掌下是按她要求尽量修平的木质栏杆。晨雾如冰冷的纱幔,缠绕着下方初具雏形的营地。石墙已垒到齐肩高,将背靠的悬崖与外界隔开一个相对安全的半圆。墙内,三座简陋但足够遮风挡雨的木石结构窝棚已经立起,炊烟从中央火塘升起,混合着煮野菜和烤根茎的朴素香气。玛莎婆婆的“信念苗圃”里,几点新绿倔强地挺立在焦黑土壤的边缘。远处,布兰带着几个人正在打磨更多石料,准备加高东侧最薄弱的墙段。
营地有了生活的气息,有了持续低语的希望。但伊莎的心,却像被浸泡在冰水里,沉甸甸的,无法温暖。
克罗恩昨夜带回来的消息,如同浸透毒液的楔子,钉入了这片新生希望的核心。
“北边三十里,靠近黑水沼的地方,原本有个伐木营地。”老猎人当时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夜色中蛰伏的什么东西,他灰蓝色的眼睛里映着篝火,却毫无暖意,“昨天我追踪一群腐化野猪的痕迹时,远远看到了……营地没了。不是被烧毁,是……被‘吃掉’了。”
“吃掉?”布兰当时追问,眉头紧锁。
“木头、石头、工具……所有东西,都蒙上了一层暗红色的、像苔藓又像菌毯的东西,在缓缓蠕动。”克罗恩的声音有些干涩,“营地中间……立着一个东西,像是用树木、骨头和那些苔藓胡乱缠成的柱子,顶端……顶端吊着些东西,风干的人形。没有疯兽,也没有信徒,就那样死寂一片。但我没敢靠近,那地方的‘低语’……强得让我脑仁疼,像是有无数针在扎。”
这个消息,连同凯带回来的关于“铁岩堡”排外与“湖畔聚落”濒临崩溃的信息,在伊莎心中拼凑出一幅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令人窒息的图景:他们不是偶然的幸存者,而是巨大黑暗餐盘边缘,几粒尚未被扫入中心的残渣。黑暗正在系统性地清理、吞噬、转化这片土地上一切还能被称为“秩序”或“希望”的东西。诺顿镇,那个曾经比溪木镇繁荣得多、据说有小型神殿和民兵队驻守的地方,恐怕正是这场“盛宴”中,一个更庞大、更恐怖的餐盘。
“我们不能一直等着。”伊莎的声音在晨雾中显得异常清晰,她转过身,看向跟随她来到了望台的几位核心成员:布兰、克罗恩、玛莎婆婆、安娜,凯。“等着它们一个个找上门,或者等着我们像黑水沼伐木营那样,在无声无息中变成一根长满苔藓的柱子。”
布兰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伊莎,你的意思是要主动出去?可我们连守住这里都勉强……”
“不是出去作战。”伊莎摇头,目光投向西方,诺顿镇大致的方向,“是侦查,是去看,去听,去弄明白——诺顿镇到底发生了什么?那种能吞噬营地的‘苔藓’是什么?还有,除了铁岩堡和湖畔聚落,这片土地上,还有没有其他像我们一样,还在挣扎,还没有被完全吞噬的人?”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黑水沼的柱子……我们面对的,可能比几个发疯的神只和它们的狂信徒更可怕。我们需要知道敌人真正的样子,需要知道其他幸存者的情况。如果可能……我们需要朋友,而不是独自面对整个世界的黑暗。”
了望台上陷入沉默。晨雾在身边缓缓流动,带着远方废墟特有的、混合了焦糊和腐败的甜腻气息。
“太危险了。”安娜第一个开口,“诺顿镇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是黑暗的中心之一……去那里,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留在这里,等着黑暗扩散过来,区别也不大。”老猎人克罗恩缓缓说道,他摩挲着手中长弓光滑的木质弓身,眼神锐利如刀,“伊莎说得对,不能当瞎子。打仗也好,逃命也好,总得知道敌人在哪,长什么样。我在林子里活了大半辈子,靠的就是眼睛和耳朵,不是求神拜佛。”
玛莎婆婆没有说话,只是担忧地看着伊莎依旧有些苍白的脸。她知道伊莎精神力透支的损伤远未痊愈。
“让我去。”凯的声音响起,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混合了恐惧和跃跃欲试的冲动,“我跑得快,眼神好,不容易被发现。上次去铁岩堡和湖畔聚落也是我探的路。”
伊莎看着凯,这个年轻猎户在之前的战斗和迁移中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敏锐和勇气,他的“迅捷”与“隐匿”天赋也确实适合侦查。但她需要的不只是速度和眼睛。
“需要一个熟悉诺顿镇一带的人。”克罗恩补充,“我们这些人里,有谁对那边比较熟?”
众人面面相觑。溪木镇位置相对偏僻,与诺顿镇的交流多是商队往来和偶尔的节庆互访。几个老人回忆着,最后,一个一直沉默地靠在墙边、手臂上还缠着绷带的中年男人迟疑地举了举手。
是木匠托姆,老木匠汉斯的儿子。汉斯受伤后一直由他和其他人轮流照顾。
“我……我几年前跟父亲去诺顿镇卖过一批家具。”托姆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悲痛后的麻木,“大概记得路,也记得镇子的大概样子……但那是以前。现在……”他眼中闪过恐惧。
“不需要你现在进去,只需要带我们找到大致方位,指出可能的安全路径和危险区域。”伊莎温和但坚定地说,“托姆,我们需要知道那里变成了什么样子,这不仅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所有可能还困在那里、或者将要被那里吞噬的人,包括……可能还活着的诺顿镇乡亲。”
托姆看着伊莎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清澈光芒,又想起父亲昏迷前念叨的“要去看看诺顿镇到底怎么了”,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好……我去。但我……我可能帮不上太多忙。”
“这就够了。”伊莎松了口气。她看向其他人:“侦查小队不能人多,要精干。我提议:凯负责快速侦察和预警,克罗恩大叔负责远程支援和路线判断,布兰负责近身护卫和负重,托姆当向导。我……”
“你不能去!”布兰、安娜、玛莎婆婆几乎异口同声。
伊莎看着他们担忧的眼神,心中暖流涌动,但她的决定没有动摇:“我必须去。我的‘心灵之力’是对抗污染、稳定伤势、以及在必要时进行‘净化’的关键。而且,只有我能最准确地感知那种污染的强度和性质。放心,我不是去战斗的,我会跟在后面,保持距离,一旦情况不对,我会立刻用能力掩护大家撤退。”
她的话有理有据,但更主要的是,她眼中那种不容置疑的、混合了巨大责任感和探索决心的光芒,让众人无法再坚决反对。他们早已习惯依赖她的判断和力量。
“那就这么定。”克罗恩拍板,“准备三天。我们需要轻便但结实的装备,足够的干粮和水,还有伊莎说的那种……‘心灵信标’?”
“是的。”伊莎点头,“我可以利用我们在这里建立的‘宁静’力场和每个人对‘家园’的信念共鸣,制作一些小型的、可以携带的‘信标’。它们不能提供保护,但激活后,能散发微弱的、与静思堂类似的‘秩序’波动,可以在短时间内削弱周围‘腐化低语’的影响,或许也能作为……一种证明,给其他可能遇到的、尚未完全沦陷的幸存者看。”
接下来的三天,整个前哨都为这次侦查行动忙碌起来。布兰和几个男人加班加点,用能找到的最好材料赶制了几件简易的皮甲,加固了武器。玛莎婆婆和安娜等人精心准备了便于携带、不易腐坏的食物——烘干的根茎块、混合了野菜籽的硬饼、还有用特殊方法处理过的肉干。伊莎则带着几个心灵之力稍有感悟的人,包括玛莎婆婆和安娜,在静思堂内日夜尝试制作“心灵信标”。
她们选择了几块从岩壁上敲下来的、质地均匀、对精神力有良好共鸣性的页岩薄片。伊莎将自己对“宁静”、“守护”、“希望”的意志理解,化为极其精细的银白色、淡金色和浅绿色“丝线”,小心翼翼地“编织”进石片的天然纹理之中,形成一个稳定的、微小的意志循环结构。这个过程比单纯绘制符文要困难得多,成功率很低,精神消耗巨大。三天下来,只成功制作出四枚巴掌大小、触手微温、表面流转着极淡光彩的石片信标。
“激活时,只需要握紧它,集中精神想象‘家园’的温暖和‘团结’的力量即可。”伊莎将其中三枚分别交给凯、克罗恩和布兰,自己留下一枚,“效果大约能持续半天,范围很小,大概只能覆盖几个人。主要是用来在情况危急时,争取一丝清醒和反应的时间。”
第四天黎明前,晨雾最浓时,侦查小队在紧闭的木门前集合。除了伊莎、凯、克罗恩、布兰、托姆五人,还有坚持要跟来的阿米尔——不是作为队员,而是作为了望台上的额外眼睛,用伊莎教他的最基础感知方法,负责留意小队可能发出的、用特定方式反射阳光的简易信号。
没有隆重的送别仪式。玛莎婆婆只是默默地为每个人整理了一下衣襟,安娜将最后一点肉干塞进布兰的行囊,孩子们躲在窝棚门口,露出担忧的小脸。
伊莎最后看了一眼在晨雾中轮廓模糊但坚实地伫立着的石墙、窝棚和炊烟,然后转身,对同伴们点了点头。
“记住,我们的任务是看和听,不是战斗。遇到任何不对劲,立刻撤退,相互掩护。”她低声叮嘱,“出发。”
五个人如同融入雾气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出缓缓打开又迅速关闭的木门,消失在愈发浓重的、西方弥漫而来的晦暗之中。
旅途比预想的更加压抑。越是远离曙光前哨,环境的恶化就越发触目惊心。
最初还能看到稀疏但正常的草木,很快,植被开始呈现出病态。树叶不再是枯萎的黄,而是一种污浊的灰绿色,叶脉凸起发黑,如同皮下坏死的血管。一些树木的枝干扭曲成痛苦挣扎的姿态,树皮皲裂,渗出暗红色的、散发甜腥味的粘液。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腐败气息浓得化不开,其中夹杂的“腐化低语”也变得更加清晰、更具蛊惑性。
“看那边的地。”凯压低声音,指向一片应该是农田的区域。土壤呈现出一种仿佛被油脂反复浸泡过的暗沉色泽,板结开裂。几株尚未完全腐朽的庄稼杆扭曲变形,顶端结出的穗子不是谷物,而是一串串拇指大小、微微搏动的、暗红色肉瘤状物体。
“是……饥荒与痛苦神力的混合污染。”托姆脸色苍白,声音发颤,“诺顿镇那边,原来主要信奉农业女神和一位本地工匠之神……但后来,神战越来越厉害,各种神殿都建起来了,越是疯狂、要求血祭的神,信的人反而越多……他们说,只有足够疯狂,才能取悦疯狂的神,才能活下去……”
老猎人克罗恩眯起眼睛,仔细分辨着地上的痕迹。“有很多脚印,很杂乱,疯兽的,人的……还有拖拽重物的痕迹。看这车辙印,很深,像是拉着很重的东西往镇子里去。”他指向一条被反复践踏、通往诺顿镇方向的小路。
一股寒意爬上众人的脊背。拉进去的“重物”,会是什么?
随着他们靠近,诺顿镇的轮廓在午后的惨淡天光下逐渐清晰。那确实曾经是一个比溪木镇繁华得多的镇子,隐约可见石砌的围墙轮廓,内部有更多高大建筑的剪影。但此刻,整个镇子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没有炊烟,没有灯火,没有人声,甚至没有正常的鸟兽鸣叫。只有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人同时在噩梦中呻吟般的嗡嗡声,从镇子内部隐隐传来,混合在风中,成为“低语”的背景音。
他们没有走正门。正门洞开,但门洞内堆积着骸骨和杂物,像某种怪异的祭坛。托姆根据记忆,带着众人绕到镇子东北角,那里有一段早年因滑坡导致围墙坍塌后简单修补的矮墙,相对隐蔽。
矮墙处堆积的骸骨更多了,有人类的,也有明显变异的兽类骨骸,杂乱地堆叠在一起,仿佛某种警告或界碑。空气中弥漫的恶臭和污染波动,让除了伊莎之外的人都感到一阵阵恶心和头晕。伊莎立刻激活了自己那枚心灵信标,微弱的、令人心安的温暖波动扩散开来,勉强驱散了最直接的精神不适。
“我……我就带到这里。”托姆脸色惨白,呼吸急促,“里面……我不能再进去了……”
“你留在这里,找个隐蔽地方躲好,注意我们的信号。”伊莎理解他的恐惧,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我们天黑前没出来,或者发出紧急信号,你立刻返回前哨报信。”
托姆艰难地点头,迅速缩进一堆乱石后面。
伊莎看向凯。凯深吸一口气,像一只灵巧的狸猫,率先翻过矮墙,落地无声。片刻后,他发出安全的信号。克罗恩、布兰紧随其后,伊莎最后被布兰拉上去。
镇内的景象,让即使是最沉稳的克罗恩也倒吸一口凉气。
街道上空无一人,却绝非空荡。墙壁、地面、甚至残破的屋檐下,布满了用暗红色、黑色、惨白色颜料(或者根本就是干涸的血液、油脂和灰烬)涂抹的、疯狂亵渎的符号和难以理解的狂乱语句。那些涂鸦仿佛有生命般,在昏暗光线下微微“蠕动”,散发着持续的精神污染。一些房屋门窗被从里面用粗大的骨钉钉死,而另一些则门户大开,内部如同被最暴烈的旋风席卷过,只剩下碎片和污迹。
无处不在的“被注视感”比在外面强烈了十倍。那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生物,而是来自于这片空间本身,来自于那些涂鸦,来自于脚下偶尔搏动的、仿佛黑色血管般在地缝中蔓延的能量脉络。低语在这里凝聚成了几乎可以触摸的实体,时而像是无数人在耳边用不同的声音窃窃私语着诱惑与恐吓,时而又像某个庞大存在在深渊中的沉重呼吸。
伊莎感到自己握着信标的手心在出汗。信标的光芒在这里被极大压制,如同风中之烛。她能感觉到,镇子深处,有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存在”,如同黑洞般,持续抽取和转化着某种能量。
凯从前方一个拐角无声地溜回来,脸上毫无血色,嘴唇都在轻微颤抖。
“前面……镇子中心的广场……你们……最好自己去看一眼……千万,千万别出声!也别……别看得太久!”
众人跟着凯,躲在一栋半塌的二层石屋残骸后面,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诺顿镇的中心广场,已经彻底化为一个超乎想象、恐怖绝伦的巨型仪式场。
广场中央,原本的丰收女神喷泉雕像被粗暴地推倒、砸碎,碎片被用作建筑材料。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用无数骸骨(人类的、野兽的、甚至一些难以名状生物的)、腐败血肉、扭曲金属、乃至完整的、表情定格在极致痛苦中的人类尸体,粗糙堆砌、捆绑、融合而成的、高达近二十尺的、难以名状的巨**腾!图腾的表面不断有暗红色的粘液渗出、流淌,仿佛在呼吸,顶端镶嵌着几颗巨大的、浑浊的、仿佛眼睛般的结晶,缓缓转动,扫视着下方。
图腾周围,黑压压地跪着至少数百人!他们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眼神空洞或充斥着一种麻木的虔诚,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朝着那扭曲图腾做着整齐划一、却又无比诡异的跪拜动作——身体前倾,额头触地,然后以僵硬的姿势缓缓抬起,周而复始。他们的嘴巴无声地开合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股汇集而成的、狂热而绝望的意志,却如同实质的潮汐,冲击着远处窥视者的心神。
而在广场四周,徘徊着一些身形更加扭曲、散发着浓郁污染气息的“监工”。它们依稀保留人形,但肢体异化严重,有的多长了手臂或触须,有的皮肤开裂露出蠕动的内里,有的头颅变形,如同融化的蜡烛。它们手持粗糙的、带着倒刺的骨鞭或铁钩,维持着这场无声恐怖仪式的“秩序”。
最令人灵魂战栗的是,所有人都能看到,一丝丝肉眼可见的、暗红色的能量流,正从那些跪拜者的头顶、从整个镇子的环境(那些涂鸦、黑色脉络)中被强行抽取出来,如同百川归海般,汇入广场中央那搏动着的恐怖图腾之中!图腾每搏动一次,那股笼罩全镇的、令人疯狂的压迫感就增强一分,而那些跪拜者的身体,就似乎更加干瘪一分!
“他们……他们在把整个镇子的人和地……活活献祭……转化成某种东西的养料……”布兰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骇然。即使经历过溪木镇的惨剧和与疯兽的战斗,眼前这种系统性的、规模庞大的、冷静到极致的邪恶,仍然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伊莎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和眩晕。她的“心灵之力”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排斥,如同置身于滚烫的油锅。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图腾不仅仅是在抽取能量,更是在进行一种“加工”和“转化”——它将痛苦、绝望、疯狂、盲从等负面意念与生命力结合,提炼成某种更“精纯”的黑暗物质。而这个过程,正在将整个诺顿镇,连同里面尚未完全死去的居民,变成一个巨大的、不断自我强化的污染源和孵化器!
就在这时,一直强忍着不适、仔细观察的克罗恩突然一把按住伊莎和凯的肩膀,声音紧绷到极致:“别看图腾的眼睛!它在动!”
几乎同时,广场中央那恐怖图腾顶端,一颗最大的浑浊“眼睛”,转动速度突然加快,然后猛地“定住”,那没有瞳孔的、充满恶意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光柱,直直地扫向他们藏身的废墟方向!
被发现了!
并非因为他们弄出了声音,而是他们这些“尚未被转化”、身上还带着微弱“秩序”波动的“异物”,在这片彻底被“混乱”同化的领域里,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太过显眼!
“走!”伊莎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毫不犹豫地转身。
就在他们动身的瞬间,广场周围那些扭曲的监工,以及部分跪拜者,猛地齐刷刷地转过头!空洞或疯狂的眼睛,死死地“钉”在了他们逃离的方向!
无声的、却比任何警钟都更刺耳的警报,以某种超越听觉的方式,在死寂的诺顿镇中轰然炸响!原本僵硬的跪拜者中,有一部分站了起来,动作从僵硬变得迅捷,口中开始发出嗬嗬的怪叫,朝着他们的方向涌来!而那些扭曲监工,更是发出非人的嘶吼,以远超常人的速度,如同猎豹般扑击而至!
侦查任务,在触及核心恐怖的瞬间,急转直下,变成了生死时速的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