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某高级料亭最隐秘的“竹之间”内,氛围与外界的喧嚣隔绝。榻榻米上,矮桌陈列着精致的怀石料理,但三人的心思显然不在食物上。
佐藤健一郎亲自为凛二斟满一杯清酒,动作缓慢而郑重。他脸上带着商人惯有的、恰到好处的感慨:“凛二部长,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家门的丑闻得以遮掩,优马也能以一个‘英雄’的身份体面离开。这份人情,佐藤家记下了。”他话语诚恳,眼神却锐利如鹰,观察着凛二的每一丝反应。
一旁的杉村防卫大臣也端起酒杯,笑容和煦如同长辈:“是啊,凛二君。处理得干净利落,舆论导向也把握得极好。上面对你近期的表现,很是满意。”他口中的“上面”,含义模糊却重若千钧。
然而,面对两位大佬的“赞誉”,凛二却没有露出丝毫得意或放松。他双手捧着酒杯,眉头微锁,眼神低垂,望着杯中微微晃动的清冽液体,轻轻叹了口气。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与这“庆功宴”格格不入的沉闷与不得志。
健一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股情绪。他放下酒壶,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关切,却又像一把精准的解剖刀:“凛二部长,事情圆满解决,本该高兴才是。为何……似乎心有郁结?是还有什么难处吗?”
凛二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带着苦涩的笑容。他没有直接抱怨,而是用一种婉转的、自我检讨般的语气说道:
“健一郎先生,杉村大臣,承蒙看重,凛二感激不尽。只是……近日在厅内处理一些日常事务时,常感掣肘,有些命令下去,执行起来总是不那么顺畅。尤其是涉及到一些……陈年旧案或是跨部门协调时,更是阻力重重。”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与自我怀疑,“或许……是我能力尚有不足,资历也太浅,坐在这个位置上,难免有人不服。长此以往,我担心……会辜负二位的期望,在未来更重要的工作上,力不从心啊。”
他这番话,看似自责,实则句句都在指向警察厅内部存在的、针对他这个“空降兵”的隐形抵抗,尤其是那位奈田副厅长及其派系。他将自己的“困境”与“可能无法更好地为两位服务”联系起来,巧妙地将个人诉求包装成了对“大局”的担忧。
瞬间,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健一郎没有说话,他缓缓靠回椅背,目光从凛二脸上移开,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直直地射向坐在对面的杉村防卫大臣。那眼神里没有任何言语,却充满了质问与压迫——你安排的人,在你的地盘上,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这就是你承诺的“支持”?
杉村大臣脸上的和煦笑容丝毫未变,他仿佛没有感受到健一郎那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从容地夹起一片刺身,蘸了点酱油,细细品味后,才慢悠悠地开口。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身处高位的、不容置疑的定力:
“凛二君,你多虑了。”他放下筷子,目光平和地看向凛二,又若有若无地扫过健一郎,“一些部门内部的常规人事摩擦,在哪里都难免。这就像……嗯,就像偶尔飘过的乌云。”
他端起酒杯,对着窗外(虽然看不见)虚敬了一下,语气轻描淡写,却蕴含着强大的自信与暗示:
“放心吧,都是小事情。只要方向正确,立场坚定……”他微微一顿,嘴角的笑意加深,
“太阳出来后,一切阴影,自然都会消散的。”
这句话,既是安抚凛二,更是对健一郎的承诺。他暗示,那些给凛二使绊子的人(奈田派系)不过是“乌云”和“阴影”,而他这位“太阳”(代表着更高层的权力意志)一旦真正“升起”(或许意味着更高层的明确表态或人事调整),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凛二立刻做出恍然和感激的神情,深深鞠躬:“有大臣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必定竭尽全力,不负期望!”
健一郎也终于收回了那冰冷的视线,重新拿起酒杯,脸上恢复了之前的淡然,仿佛刚才那无声的交锋从未发生。
“那就,期待凛二部长日后更好的表现了。”他淡淡地说,与杉村、凛二轻轻碰杯。
酒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场权力的交易与安抚,在看似和谐的晚宴中悄然完成。凛二得到了他想要的“承诺”,健一郎确认了盟友的“效率”,而杉村,则再次展现了他平衡各方、掌控局面的能力。只是这平静水面下的暗流,远比眼前的佳肴,更加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