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冈县的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刺鼻。凛二站在特殊隔离病房外,透过观察窗,看着里面被注射了镇定剂、用特制束缚带牢牢固定在病床上的绘田真由子。她安静地睡着,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威胁,仿佛只是一个遭遇不幸的普通少女。但凛二知道,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在另一间病房,他见到了仍在接受治疗的护林员良真一木。这个男人浑身缠着厚厚的纱布,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深可见肉的抓痕和诡异的青紫色淤伤,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隐约的齿痕。他眼神涣散,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显然还沉浸在极度的惊恐之中,连凛二的到来都没能立刻引起他的反应。
凛二没有催促,只是沉默地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医院庭院里来往的行人和远处在暮色中轮廓愈发深沉的富士山。半晌,他才背对着良真一木,用低沉而平稳的声音开口,打破了病房内令人窒息的寂静:
“良真先生,我希望知道,那天晚上,您发现她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能穿透恐惧,直达真相。
良真一木的身体猛地一颤,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他。他吞咽了几下口水,喉结剧烈滚动,声音干涩而破碎,断断续续地开始了叙述,仿佛每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回忆:
“我……我通知了驻在所……然后,就守在她旁边……不敢碰她,就等着……”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她……她突然就动了!不是醒过来那种……是猛地弹了起来!像……像被什么东西扯起来的!”
他的瞳孔因恐惧而放大:“她的眼睛……是紫色的!里面……里面有光在闪,黑的,粉的……混在一起,不像人的眼睛!她看着我……那不是人的眼神……是……是野兽!饿极了的野兽!”
“她发出那种……嗬嗬的声音,喉咙里像卡了东西……然后她就扑过来了!快得……根本不像人!”良真一木下意识地护住自己被包扎的手臂,那里传来阵阵隐痛,“我……我拿起猎枪想挡……可她力气大得吓人!一爪子就把枪扫飞了!木头枪托……像饼干一样碎了!”
他描述着那场绝望的抵抗:少女(或者说那具躯壳)展现出非人的敏捷与力量,指甲如同野兽的利爪,在他身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她撕咬他的外套,力气大得惊人,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失控的摩托车撞上,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扑倒在地。
“她压着我……口水滴在我脸上……热的,带着一股……一股说不出的甜臭味……”良真一木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她好像……很痛苦,又很饿……她想咬我的脖子!我用手挡……她就咬我的手!骨头……骨头好像都碎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远处传来了警笛声,由远及近。闪烁的红蓝光芒透过林木的缝隙照了进来。
“光……光照到她脸上……”良真一木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好像……愣了一下,动作慢了一点……然后她抬起头,对着警察来的方向……发出了那种……我一开始听到的,那种凄厉的、根本不是人能叫出来的声音!比之前更响!更吓人!”
这声尖啸仿佛耗尽了“真由子”的力气,或者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猛地从良真一木身上跃起,如同受惊的猫科动物,四肢着地,以一种极其扭曲诡异的姿态,面向警笛传来的方向,龇着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正是这短暂的停滞,让赶到的警察有机会开枪——并非致命射击,而是使用了强效麻醉弹。数枚麻醉针扎进“真由子”的身体,她剧烈地挣扎、嘶吼,甚至试图拔出身上的针管,但那强效药剂最终还是发挥了作用,她的动作越来越慢,最终轰然倒地,陷入了昏迷。
警察们这才敢上前,将奄奄一息的良真一木从她身下拖出来,紧急送医。
“……她不是人……她绝对不是人……”良真一木蜷缩起来,反复喃喃自语,精神显然受到了巨大的创伤。
凛二听完,久久沉默。他望着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空,富士山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一个来自大阪的少女,为何会出现在富士山脚下?为何会拥有如此非人的力量和状态?金俊宇的失踪,青岚阁的异动,佐藤家的算计,还有这个诡异的“绘田真由子”……所有这些线索,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更深、更黑暗的漩涡。
而他现在,正站在这个漩涡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