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的回复比陈凡预想的要快,也更简洁。
【非常感谢!明天下午三点,我的咨询室,地址您知道。我会安排好一切,确保绝对安静私密。届时见。】
没有多余的客套,只有干净利落的确认。这让陈凡稍微安心了一些,至少对方是个做事干脆、懂得把握分寸的人。
第二天下午,陈凡提前十分钟到达了城西心理咨询中心。前台似乎已经被打过招呼,直接引导他来到了苏晚晴那间位于走廊尽头的独立咨询室。
咨询室布置得温馨而雅致,暖色的灯光,柔软的沙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氛,几盆绿植点缀其间,营造出一种令人放松的氛围。但今天,这里显然被特意清场过,异常安静。
苏晚晴今天穿着一身素雅的米白色职业装,少了几分平时的温婉,多了几分严谨和郑重。她请陈凡在沙发上坐下,为他倒了一杯温水。
“陈先生,非常感谢您能来。”苏晚晴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语气平静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紧张,“患者李女士会在三点整到达。她因为一些……不好的经历,对陌生男性,尤其是近距离接触,会有强烈的应激反应。所以,待会儿您只需要坐在这个位置,尽量放松,保持您自身的‘平和状态’即可。不需要有任何主动的言语或动作交流,我会全程引导和观察。”
陈凡点点头,表示明白。他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确认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监控或检测设备,心下稍安。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放空思绪,收敛周身气息,让自己进入一种“无害”且“稳定”的状态。淡金色的炁流在体内缓缓流淌,如同静谧的深潭。
三点整,咨询室的门被轻轻敲响。苏晚晴起身开门,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面色苍白、眼神躲闪、身体微微蜷缩着的女士,在她温和的引导下,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这就是患者李女士。
李女士一进门,目光就警惕地扫过房间,当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陈凡时,她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呼吸瞬间急促,下意识地就要往后退。
“李女士,别紧张,这位是陈先生,是我们中心的特约志愿者,他只是在这里休息一下,不会打扰我们。”苏晚晴的声音如同温暖的流水,及时安抚着,同时引导李女士在离陈凡最远的另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下。
李女士依旧十分不安,双手紧紧抓着衣角,低着头,不敢再看陈凡这边。
苏晚晴开始进行常规的心理疏导谈话,声音轻柔,试图帮助李女士放松。但效果似乎不大,李女士始终处于高度警觉状态。
陈凡按照吩咐,如同一个背景板,静静地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努力维持着内心的平和。他体内的淡金色炁流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祥和气息,如同水波般缓缓荡漾开来,浸润着整个房间。
起初,这种气息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李女士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丝,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苏晚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然而,就在陈凡以为这次尝试会平稳结束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李女士内心深处潜藏的创伤过于沉重,或许是陈凡那源自孙悟空斗魂的气息,在感应到这种极致的“苦”与“惧”时,被悄然引动。
陈凡突然感觉到,体内那原本平静的淡金色炁流,不受控制地加速运转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慈悲”、“愤怒”(对施加创伤者的怒)、以及“破妄”意味的复杂意念,随着那祥和的气息,骤然增强,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巨石,猛地扩散开来!
这不再是温和的安抚,而是带着一丝斗战胜佛扫荡妖氛、澄清玉宇的煌煌意志!
“不好!”陈凡心中大惊,拼命想要收敛控制,但那气息仿佛有自己的意识,挣脱了他的束缚!
首当其冲的便是李女士!
她猛地抬起头,原本躲闪的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比可怕的事物(或许是气息勾起了她创伤记忆中最核心的恐惧画面),她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如同被冻结般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额头!
“李女士!”苏晚晴脸色骤变,立刻上前扶住几乎要瘫软的李女士,同时震惊地看向陈凡。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陈凡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在刚才那一瞬间变得极其强烈且……具有“攻击性”?虽然那攻击性并非针对她们,但那煌煌神威,对脆弱的精神世界而言,不啻于一场风暴!
陈凡也慌了神,立刻切断了自身与外界的气息联系,将全部炁流死死锁在体内。那突如其来的气息风暴骤然消失。
但造成的冲击已经无法挽回。
李女士在苏晚晴的怀里剧烈地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哭出声来,那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痛苦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被“看穿”所有伪装和隐藏后的崩溃。
苏晚晴一边安抚着李女士,一边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陈凡一眼。那眼神里有震惊,有不解,也有一丝……责备?
陈凡内心充满了懊悔和无力感。他站起身,低声道:“对不起,苏医生,我……我失控了。我先离开。”
他知道,自己搞砸了。不仅没能帮助到对方,可能还加重了患者的病情。
苏晚晴没有说话,只是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先走。她现在必须全力处理李女士的状况。
陈凡心情沉重地离开了咨询室,走出了心理咨询中心。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果然……还是不行吗?”他苦涩地想道。不属于人间的力量,贸然介入人间的苦难,结果可能就是一场灾难。孙悟空的斗魂,代表着战斗与破妄,其本质或许并不适合用来进行精细的心理疗愈。
他太高估自己的控制力,也太小看那缕斗魂中蕴含的、不受他完全掌控的意志。
这次失败的尝试,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最近有些过于“顺风顺水”的头脑。
力量,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
而如何真正地驾驭它,用之有道,他还差得很远。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等待着。他想知道,李女士最后会不会有事。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他看到苏晚晴搀扶着脸色依旧苍白、但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的李女士走了出来,送她上了一辆出租车。
送走李女士后,苏晚晴站在门口,目光扫视,很快看到了等在不远处的陈凡。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她怎么样了?”陈凡急切地问。
“哭出来,反而是好事。”苏晚晴的声音带着疲惫,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她压抑得太久了。你的……‘气息’,虽然过程很剧烈,但某种意义上,强行撕开了她自我封闭的保护壳。后续的治疗可能会变得非常艰难,但也可能是一个突破的契机。福祸难料。”
她看着陈凡,顿了顿,继续说道:“陈先生,您的气息……比我想象的还要……特殊和强大。它似乎蕴含着一种‘真实’的规则,能强行映照出人心底最不愿面对的东西。这很危险。”
陈凡沉默地点点头。
苏晚晴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陈凡:“这是之前说好的……”
“不,苏医生,这钱我不能要。”陈凡坚决地推了回去,“我差点酿成大错。这钱我拿着烫手。”
苏晚晴看着他眼中的坚持和懊悔,没有再强求,收回了信封。
“今天,谢谢您能来。也……让我对‘未知’有了更深的敬畏。”苏晚晴说完,对他微微颔首,转身走回了咨询中心。
陈凡看着她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次“志愿者”经历,给他上了沉重的一课。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力量的增长,似乎并不仅仅是积分和资源的堆砌,更重要的,是与之匹配的心境与控制力。
路,还很长。
而他肩膀上的花生,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低落,安静地趴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