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之内,三菱日联银行总部。
天空阴沉,厚重的乌云低垂,几乎要触到摩天大楼的顶端。
银行大厅里没有往日的秩序井然。
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尖锐的声响在大厅里交织成一片令人发疯的噪音。
穿着昂贵西装的银行家们抱着文件在走廊里狂奔,领带歪斜,满头大汗。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汗水和紧张情绪的味道。
电梯直达顶层风控部。
“叮。”
电梯门开。
林清风走在最前面,黑色风衣的衣摆带起一阵冷风。
渡边彻跟在左侧,脸上挂着戏谑的笑。
高桥绘里走在右侧,手里紧紧抱着那台碳纤维笔记本电脑。
走廊尽头,山田部长的办公室大门敞开着。
里面是一片狼藉。
文件散落一地,碎纸机还在嗡嗡作响。
山田正瘫坐在真皮转椅上,手里抓着电话,对着听筒嘶吼:
“我说了没有额度!三岛的授信全停了!你也想让我死吗?!”
他挂断电话,抬头看见门口的三个人。
山田看到门口的人,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一缩,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佐……佐藤?”
他的视线移到高桥绘里身上,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那是极度惊恐下的抽气声。
三天前,他还把高桥当成垃圾一样随意羞辱。
三天后,这个女人站在那个男人身边,成了摧毁他职业生涯的执行者。
“山田部长。”
林清风没客气,径直走进办公室,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看来你最近过得不太好。”
山田哆嗦着手去摸桌上的水杯,空的。
“你们来干什么?看笑话吗?”
山田咬着牙,强撑着最后的架子。
“保安!叫保安!”
“省省吧。”
渡边彻靠在门框上,点了一根烟,完全无视了墙上禁止吸烟的标志。
“你们银行的安保系统现在正忙着拦住楼下那群来挤兑的储户,没空管你。”
林清风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件,轻轻放在桌上。
那是一份全英文的文件,顶头印着瑞士信贷银行的烫金Logo。
《关于三菱日联银行不良资产重组及注资意向书》。
“这是什么?”
山田盯着那份文件,眼睛睁得极大。
“你唯一的出路。”
林清风身体前倾,压低声音。
“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坏账缺口有多大。伊势物流一违约,连锁反应会让你们这个季度的报表更加难堪。”
“我可以帮你填这个坑。”
“我的黑潮资本,已经和欧洲那边达成了协议。只要你们愿意打包出售三岛集团的债权,瑞士信贷愿意接盘。”
山田的手在发抖。
如果这是真的,这就是唯一的生路。
只要把债权卖掉,坏账就能剥离,他的位置就能保住。
“条件呢?”山田问。
“我要一份名单。”
林清风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
“三岛集团所有的‘连环担保’链条里,那些还没公开的、藏在离岸群岛的影子公司名单。”
山田的脸一片煞白。
“不可能!那是银行最高机密!给了你,我就得坐牢!”
“不给?”
林清风笑了,笑意不达眼底。
“那你现在就会完蛋。”
“高桥。”
高桥绘里上前一步。
她把电脑放在在那堆凌乱的文件上,屏幕正对着山田。
屏幕上是一张复杂的网络拓扑图。
“山田部长,还记得风控系统V3.0吗?”
高桥绘里的声音很稳,比她以前汇报工作时自信得多。
山田愣住了。
“那个系统有个底层逻辑漏洞。”
高桥绘里推了推眼镜。
“为了节省算力,系统在处理关联交易时,会自动忽略四层以上的股权穿透。”
“这事只有我和几个开发人员知道。我本来写了报告想修复它,是你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高桥绘里的手指悬在回车键上。
“如果我现在把三岛集团所有四层以上的关联公司数据,全部作为‘高风险因子’注入系统……”
“只要一秒钟。”
“整个银行的风控模型就会全面崩溃。系统会自动判定所有相关贷款违约,坏账规模会即刻扩大三倍。”
山田死死盯着那个回车键,呼吸都停了,他知道只要那个键按下去,自己的一切就完了。
如果那是真的,不需要等到季度末,今天下午他就会被董事会直接送进监狱。
“别……别按!”
山田从椅子上滑下来,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
“我给!我全给!”
他身上那种属于上位者的傲慢,荡然无存。
他手脚并用地爬到办公桌下的保险柜前,输入密码,指纹验证。
“滴。”
保险柜弹开。
山田颤抖着拿出一个黑色的U盘。
那是银行内部特制的硬件加密盘,上面印着红色的绝密标识。
“都在这了……”
山田跪在地上,把U盘双手举过头顶。
“三岛家所有的底细,包括那些用来给政客洗钱的账户,全在这里。”
林清风接过U盘。
冰冷,沉重。
这里面是日本金融界一半的秘密。
“做得好。”
林清风把U盘放进口袋。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山田。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因为一杯茶就毁掉下属前途的男人,现在卑微地趴在他脚边,姿态屈辱。
“还有一件事。”
林清风整理了一下衣领。
“黑潮资本最近缺人手。”
山田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希冀:
“佐藤先生,我有经验!我在银行业干了二十年,我可以……”
“我们需要一个清洁工。”
林清风打断了他。
“专门负责打扫厕所。月薪五十万日元。”
“这比你在牢里赚得多。山田先生,有兴趣吗?”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渡边彻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高桥绘里看着山田那张涨得通红却不敢发作的脸,只觉得胸口那股积压了数年的恶气,终于消散了。
“走了。”
林清风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直到电梯门关上,山田才身体一软,瘫倒在地,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嘶吼。
……
地下停车场。
渡边彻拉开车门,手还有点抖,那是兴奋的。
“老板,那份瑞士信贷的意向书,真的假的?”
“假的。”
林清风坐在后座,把玩着那个黑色U盘。
“那是本在欧洲随便找了个皮包公司打印的。”
“山田那个蠢货,吓破了胆,连公章都没仔细看。”
渡边彻倒吸一口凉气。
用一份假文件,就换来了三岛家最核心的机密。
“高桥。”
林清风看向副驾驶。
“那个系统漏洞是真的吗?”
“真的。”
高桥绘里抱着电脑,眼神亮得吓人。
“但他不知道,那个漏洞其实昨天已经被自动补丁修复了。我只是赌他不懂技术。”
林清风笑了。
这就是信息差。
这就是心理战。
“去哪?”渡边彻发动车子。
“找个网吧。”
林清风看着手里的U盘。
“把这里面的东西,发给我在华尔街的朋友。本·柯林斯会很喜欢这份礼物的。”
“三岛健司不是想买半导体吗?”
“有了这份名单,我会让全球所有的监管机构,把他的资金来源查个底朝天。”
车子驶出停车场,汇入东京拥堵的车流。
雨又开始下了。
林清风看着窗外模糊的霓虹灯,左臂的伤口突然剧烈跳动了一下。
一种强烈的危险预感袭来,林清风的脊背窜起一股寒意。
“停车!”
林清风大吼。
“吱——”
渡边彻下意识地一脚刹死。
几乎是同时。
“轰!”
一辆满载渣土的重型卡车,带着刺耳的轰鸣,毫无征兆地冲了过来,擦着他们的车头横冲过去,狠狠撞上了路边的护栏。
如果刚才没停车。
他们现在已经成了铁饼。
林清风死死盯着那辆卡车的驾驶室。
那里坐着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隔着破碎的挡风玻璃,那双眼睛没有丝毫慌乱,只有执行任务失败后的冷漠。
三岛健司的“非金融手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