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王振华的声音变了,早先的春风得意荡然无存,只剩下干涩和嘶哑。
“你再说一遍!”
陈东放下酒杯,杯底与名贵的木桌碰撞,发出沉闷的一响。
他看着王振华那张迅速褪去血色的脸,眼皮控制不住地跳了一下。
“王董!盘口被砸穿了!”
“天量卖单!”
“是天量卖单!”
“把我们所有的挂单都清空了!”
“股价在跳水!”
“撑不住了!”
“我们真的撑不住了啊!”
电话里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王振华一把挥开桌上的杯盘,半杯红酒泼洒出来,在雪白的意大利桌布上洇开一滩刺目的深红。
他顾不上这些,手指发着抖,划开手机屏幕,点进交易软件。
沪市重工,。
屏幕上那根绿色的分时线,已经不能用“下跌”来形容。
一道与时间轴近乎垂直的绿线,从2.18元的高点,没有任何缓冲与抵抗,笔直坠落。
成交量那一栏,代表卖出的绿色能量柱疯长,每一根都代表着数千万资金的抛售。
“怎么……怎么会这样……”
王振华的嘴唇颤抖,牙齿打着颤。
就在十分钟前,这支股票的走势还十分平稳。
陈东也探过头,当他看清屏幕上那惨烈的景象时,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挤成一团。
这不是市场行为!
这是战争!
是不宣而战的屠杀!
下午在天悦茶室里,那个年轻人波澜不惊的脸,毫无征兆地浮现在他脑海。
“我的老板,准备了十个亿……”
他原以为那只是谈判的恫吓,是年轻人虚张声势的伎俩。
他现在懂了,那不是筹码,而是早已准备好,要置他于死地的杀招!
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他任何体面退场的机会!
“东哥!我的公司!救救我!”
王振华抓住陈东的胳膊,指甲深陷进陈东的衣料,眼里满是血丝和乞求。
“快!把‘天华’那边的钱抽回来!”
“先护住我的盘!”
“不然我就要爆仓了!”
“我会跳楼的!”
“现在抽资?”
陈东一把甩开他的手,低声咆哮。
“‘天华建材’的涨停一破,我们所有人都得完蛋!”
“你的‘天华’完蛋只是亏钱!”
“我的‘沪市重工’完蛋,是要我全家老小的命!”
王振华也吼了回去,几十年的兄弟情义,在公司的生死存亡面前,不堪一击。
就在这时,包厢里另一个一直陪坐的小老板,手里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他脸色惨白,指着自己的手机,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屏幕上,赫然是一条券商发来的短信:【尊敬的客户,您的信用账户担保比例已低于平仓线,系统将执行强制平仓……】
“叮铃铃——”
铃声刚落,王振华和陈东的手机,几乎在同一时间爆发出尖锐的铃声。
包厢内所有人的手机,在这一刻此起彼伏地响起。
操盘手的绝望报告、银行信贷经理的催命问询、证券公司风控部门的最后通牒……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宣告着这场奢靡晚宴的终结。
……
城西,数据中心三号机房。
巨大的环形屏幕墙上,“沪市重工”的股价,在-7%的位置上,挣扎了不到十秒,就被一笔更庞大的卖单,蛮横地砸穿。
-8%!
-9%!
-10%!
数字最终定格在1.96元。
跌停。
屏幕上的卖一位置,绿色的封单数字还在疯狂滚动。
八十万手……
一百万手……
超过两亿的资金,死死地压在跌停板上,断绝了任何生还的可能。
从攻击开始,到目标跌停,用时十九分四十三秒。
指挥室内落针可闻,只有服务器风扇的低鸣声在回荡。
所有交易员都停下了操作,屏住呼吸,目光敬畏地投向总指挥台上那个年轻的背影。
林清风拿起内部通讯话筒,平静的声音传遍大厅。
“热身结束。”
他放下话筒,转向身边的何洁。
“‘天华建材’的盘口。”
何洁的手指在平板上飞快划动,调出数据。
她的声音压抑着兴奋,微微发颤:
“林先生,就在一分钟前,‘天华建材’涨停板的买盘封单出现崩塌!”
“超过八千万的资金被撤销!”
“是王振华!”
“他抽资自保了!”
林清风的表情没有变化,一切都在计算之内。
陈东用三个亿堆砌的涨停封单,已经被他最信任的盟友,从内部亲手撤资,撕开了一道缺口。
何洁抬头,用请示的眼神看着林清风,等待着总攻的命令。
但林清风却转过身,重新拿起那份陈东核心盟友的名单。
他的手指,从已经失去意义的“王振华”上滑过,点在了第三个名字上。
“李卫国,宏远地产董事长。”
他吐出这个名字,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此时,何洁的加密通讯器轻响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一眼,神情变得古怪,连忙报告:
“林先生,情报组刚传来的消息,李卫国正通过中间人,疯狂地想要联系上我们……他想求和。”
“求和?”
林清风冷笑一声。
他拿起通讯话筒,声音再次响彻指挥室。
“‘手术刀’小组,听我指令。”
“通知李卫国,给他三分钟。”
“第一,以宏远地产的名义,发布公告,澄清与‘天华建材’的合作关系,并终止一切业务往来。”
“第二,把他之前投入‘天华建材’的所有资金,立刻、马上,反过来给我去砸‘天华建材’的盘口!”
林清风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那些因为兴奋而涨红了脸的交易员。
“告诉他,从现在起,他盟友的每一分钱,都会变成砸向他自己的卖单。”
“三分钟后,如果我没有在‘天华建材’的卖盘上,看到他那笔钱……”
“那就把他,也从那张名单上,清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