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张博他们要动手了。”
周日晚上，林清风把从陈曦那里听来的信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李大爷。
他原以为李大爷会有些反应，至少会跟他讨论一下应对的策略。
但李大爷只是坐在藤椅上，手里盘着那两颗已经油光发亮的核桃，听完之后，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嗯”了一声。
“他们会用高频交易抢跑，还会用媒体发黑稿，制造恐慌情绪，引导散户抛售。”
林清风把“高频交易”、“情绪引导”这些刚学来的词汇用了出来，语气紧迫。
“哦。”
李大爷的回答还是一个字。
“大爷，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准备？”
“比如，明天开盘如果他们砸盘，我们是不是要先减一部分仓位，避开他们的第一轮抛售？”
林清风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现在面对的，不是营业部里那些零散的股民，而是资金雄厚、手段专业的机构团队。
李大爷手里的核桃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着林清风。
“我问你，对手已经把牌亮出来了，明明白白告诉你他要怎么打压股价。”
“你是应该吓得赶紧卖掉，把便宜筹码让给他们，还是应该趁这个机会，找到他们的弱点，反过来利用他们的计划？”
“如何利用？”
林清风不解。
“在市场里，最麻烦的不是资金雄厚的对手，是捉摸不透的对手。”
“现在，张博的每一步，都在你的预料之中。”
“这次博弈，你已经抢占了先机。”
李大爷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
“做交易，讲究顺势而为，也讲究出奇制胜。”
“他利用资金和媒体优势，正面打压股价，这是他的常规手段。”
“而你，就要在所有人都恐慌，都急着抛售的时候，找到他的破绽，用他们意想不到的方式，给他一次重创。”
“他的破绽在哪？”
林清风追问。
“明天，盘面会告诉你。”
李大爷说完，便不再言语。
周一，清晨八点。
林清风坐在李大爷家的电脑前，右手边放着一杯已经凉掉的茶。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复盘，只是安静地坐着，调整自己的呼吸。
他打开一个财经资讯网站，头条的位置，一篇加粗的黑色标题正对着他——《华泰证券首席张博：基建板块泡沫化严重，短期面临15%以上回调风险》。
点进去，是写得洋洋洒洒的分析报告，各种数据模型、图表分析，从宏观经济到行业数据，全方位论证了“大基建”行情已经见顶。
文章最后，还附上了张博措辞严厉的观点：“任何无视风险，继续追高的行为，都是极度危险的投机。”
报告发布的时间，是今天早上七点半。
和陈曦说的一模一样。
舆论攻势，已经先一步展开了。
林清风关掉网页，打开了红星路证券营业部的股吧论坛。
里面已经乱成一团。
“我靠！华泰首席都看空了，周一要暴跌了！”
“妈的，我上周五刚追进去的‘龙城路桥’，这下完蛋了！”
“跑！开盘就跑！能跑多少是多少！”
“‘天山水泥’这种跟风的，估计要直接跌停了！”
恐慌，在开盘前，就已经在股民中蔓延开来。
九点十五分，集合竞价开始。
屏幕上，整个“大基建”板块绿油油一片。
“龙城路桥”的竞价直接被压在了-5%的位置。
而林清风持仓的“天山水泥”，开盘价更是惨不忍睹，直接以-8%的价格开盘，卖盘上堆积着密密麻麻的绿色单子。
账户总资产那一栏，开盘前显示的数字是现在，竞价阶段的模拟亏损，已经让这个数字变成了“”左右。
还没开盘，就亏掉了四千块。
林清风的手心开始冒汗，那张二十万的手术费单子又出现在他脑海里。
九点三十分，开盘的钟声响起。
没有任何预兆，一笔巨大的卖单凭空砸出。
“天山水泥”的股价在开盘-8%的基础上，被一笔超过三万手的巨单，狠狠地砸向了跌停板！
-8.5%！
-9.2%！
-9.8%！
绿色的数字飞速下挫，分时图上是一根笔直向下的线。
账户里的浮亏，转眼间扩大到五千块。
林清风的呼吸都停了。
他预料到张博会动手，但他没想到对方的攻势会如此凌厉，如此不留余地。
这是要一开盘，就将所有买盘力量全部击溃。
“怕了？”
李大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清风没有回头，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盘口。
他看到了，在那笔三万手的巨单砸下之后，跌停板的价格上，卖盘的挂单数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巨大。
反而是在买盘的位置，正有几百手、上千手的小单子，在持续地吃进那些因为恐慌而抛出来的筹码。
这些单子很小，很不显眼，混杂在散户的抛售中，但它们从未间断。
“大爷，”
林清风的声音沙哑，但语气却很确定，“这不是恐慌盘，这是……这是‘对倒’！”
“哦？怎么说？”
“这三万手的大单，根本不是真的想卖！”
“如果是真的出货，后面应该会有源源不断的抛盘跟上，把跌停板封死。”
“但这笔单子砸下来之后，大单就消失了，只有散户在割肉。”
“这笔大单的目的，就是为了制造恐慌，把股价打到跌停，做出崩盘的假象，把所有人都吓跑！”
林清风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语速也越来越快。
“他们是在自己卖，自己买！”
“目的就是为了在最低的位置，吸走那些被吓坏的散户手里的廉价筹码！”
“这个局，太狠了。”
“先用媒体唱空，再用竞价低开，最后用一笔巨单砸停。”
“这三步下来，谁都扛不住。”
“所有人都以为是机构在出货，实际上，机构正在跌停板上，大量买入散户割肉抛售的股票！”
他转过头，看着李大爷，眼睛里是一种看穿了对方计谋的兴奋。
“大爷，利用他们计划的机会来了。”
“我们是不是该……”
李大爷看着他，笑了笑。
“你的反击，想好从哪里开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