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的混战虽然短暂,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涟漪迅速扩散。
林凡三人返回悦来客栈不到一个时辰,漕帮帮主雷烈的请柬便送到了——不是武力相逼,而是措辞颇为客气的邀约,请冷凝霜一行人今晚赴漕帮总舵“一品楼”夜宴。
“宴无好宴。”冷凝霜看着那张烫金请柬,语气冷淡。
“是试探,也是示威。”林凡手指轻点桌面,“我们白天打了他的人,晚上又在他地盘来去自如,这位雷帮主坐不住了。他想亲自掂量掂量我们的分量。”
“会不会有危险?”苏晴更关心安全问题。
赤水城是漕帮经营多年的大本营,总舵更是龙潭虎穴。
“危险肯定有,但也是个机会。”林凡分析道,“雷烈既然选择摆宴而非直接围攻,说明他也有所顾忌,或者说,他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正好,我们也想从他嘴里掏出‘引魂木’的去向。”
计划既定,傍晚时分,三人准时赴约。
一品楼是赤水城最豪华的酒楼,临水而建,今晚却被漕帮包了下来。
楼外明哨暗桩林立,气氛森严。
进入楼内,更是灯火通明,两排精悍的漕帮弟子持刀而立,目光炯炯。
主位之上,坐着一位年约四旬、身材魁梧、面色枣红的大汉,正是漕帮帮主雷烈。
他身旁坐着几位气息沉稳的老者,应该是帮中长老。
令人意外的是,白天被打的刘香主竟也赫然在列,只是眼神躲闪,不敢与林凡他们对视。
“冷姑娘,林兄弟,苏姑娘,三位大驾光临,雷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雷烈声如洪钟,起身相迎,看似热情,眼神却锐利如鹰,在林凡和苏晴身上扫过,尤其是在林凡那看似普通的身板上停留了一瞬。
“雷帮主客气了。”冷凝霜微微颔首,神色依旧清冷。
分宾主落座,酒菜流水般呈上。
雷烈绝口不提白天冲突和昨夜之事,只是热情劝酒,介绍着赤水风物,几位长老也偶尔插话,气氛看似融洽。
酒过三巡,雷烈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听闻三位是从天枢城而来?不知在观星阁中任何职司?此番来我赤水城,可是阁中有何吩咐?”
终于切入正题了。
林凡放下酒杯,微微一笑:“雷帮主消息灵通。我等不过是阁中普通执事,奉命行走四方,收集些风土人情,顺便处理些......不开眼的小麻烦。”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刘香主。
刘香主脸色一白,低下头去。
雷烈脸上笑容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霾:“林兄弟说笑了。手下人不懂事,冲撞了三位,雷某在此赔罪。只是......”他拖长了语调,“三位若只是游历,为何对我漕帮运送的一些普通货物如此感兴趣?甚至深夜到访我分舵,恐吓我香主?”
图穷匕见,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周围的漕帮弟子手都不自觉地按上了兵刃。
冷凝霜刚要开口,林凡却抢先一步,语气依旧平淡:“雷帮主,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那些货物是否‘普通’,你我都心知肚明。‘引魂木’这东西,牵扯太大,不是漕帮能吞得下的。我们感兴趣的不是漕帮,而是通过漕帮运作这些东西的人。”
雷烈瞳孔微缩,脸色沉了下来:“林兄弟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我漕帮?”
“非也。”林凡摇头,“是提醒。雷帮主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与虎谋皮的道理。有些势力,胃口大得很,只怕最后连骨头都不会给你们剩下。”
一位坐在雷烈之后、面容阴鸷的长老猛地一拍桌子:“放肆!黄口小儿,也敢在我漕帮总舵大放厥词!帮主,跟他们废话什么,拿下再说!”
顿时,厅内漕帮弟子刀剑出鞘半寸,寒光闪闪,杀气弥漫。
苏晴体内玄阴诀悄然运转,周身温度骤降,桌面上的酒杯边缘凝结出淡淡白霜。
冷凝霜手握剑柄,眼神冰寒。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雷烈却忽然抬手,制止了手下。
他盯着林凡,眼神变幻不定。
林凡那句“与虎谋皮”似乎戳中了他的心事。黑煞教行事霸道,合作以来,漕帮看似扩张迅速,实则核心权力和利润大头都被对方牢牢把控,他这帮主当得并不舒心。
“林兄弟似乎知道不少。”雷烈缓缓开口,语气莫测。
“知道不多,但足够判断利害。”林凡直视雷烈,“观星阁的目标是那些幕后之人,而非漕帮。若雷帮主愿意行个方便,提供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今日之事,以及之前的不愉快,都可一笔勾销。甚至,观星阁未必不能成为漕帮的朋友。”
他给出了台阶,也画出了底线——不追究漕帮,但要情报。
雷烈沉默了片刻,厅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看着他的决定。最终,他挥了挥手:“都把家伙收起来!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妄动!”
弟子们面面相觑,但还是依言收刀入鞘。
雷烈脸上重新堆起笑容,只是略显僵硬:“林兄弟快人快语,是条好汉!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雷某再藏着掖着,就显得小家子气了。不错,前些日子,确实有人通过我们运送了一批特殊的木料,名称似乎就是‘引魂木’。”
“运往何处?”林凡追问。
“这个......”雷烈露出为难之色,“对方非常谨慎,交接地点不在赤水城,而是在下游三百里的‘黑水荡’,由他们的人接手。之后运往何处,我们就不知道了。”
黑水荡?那是一片地势复杂、水道纵横的沼泽区域,确实是进行隐秘交易的好地方。
“与你们接头的人,有什么特征?”冷凝霜开口问道。
雷烈回忆了一下:“为首的是个黑袍人,看不清面容,声音沙哑,身上......有股很淡的腥气,像是......水腥混合着某种腐朽的味道。他手下的人都叫他‘水鬼’。”
水鬼?黑袍?腥气?这些特征与已知的黑煞教高层似乎有些不同。
又询问了一些细节,确认雷烈所知有限后,林凡见好就收,不再逼迫。
宴席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结束。
离开一品楼时,雷烈亲自将三人送到门口,压低声音对林凡道:“林兄弟,今日之言,雷某记下了。他日若有机会,或许真能合作一番。”
言语间,似乎对观星阁这棵大树有了些想法。
返回客栈的路上,苏晴忍不住问道:“他的话可信吗?”
“七八分吧。”林凡分析道,“‘黑水荡’和‘水鬼’的特征不像临时编造的。他确实被黑煞教压制,有借我们之力摆脱控制的意图,所以才愿意透露这些。不过,他肯定还隐瞒了一些关键,比如具体的交易时间,或者对方是否还有其它要求。”
冷凝霜点头:“‘水鬼’......这个代号未曾听过,可能是黑煞教负责水路运输的特殊人物。无论如何,‘黑水荡’是条重要线索。”
“嗯。”林凡望向南方,目光仿佛穿透夜色,看到了那片迷雾笼罩的沼泽,“下一站,黑水荡。希望能赶上这批‘引魂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