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肆虐了一夜的风沙彻底平息。
苏晴清理掉车身上厚厚的沙土,检查了林凡的情况,确认稳定后,再次上路。
根据导航和路标的指引,又颠簸了将近三个小时,一片依托着几座风化严重的土山建造的建筑群,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那就是金沙镇。
镇子比苏晴想象的要大一些,但也更破旧、更混乱。
低矮的土坯房和粗糙的水泥建筑混杂在一起,街道是压实的土路,风一吹依旧扬起尘土。
各种肤色的行人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脸上大多带着风沙留下的粗糙和警惕。
路边随处可见摆摊的小贩,卖着肉干、粗糙的工艺品、以及一些看起来蔫了吧唧的草药。
苏晴的车子一开进镇口,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她那辆虽然沾满尘土但明显价值不菲的改装越野,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苏晴放慢车速,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一些不怀好意的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她的车和她身上,如同打量着肥羊。
苏晴按照冷凝霜提供的坐标,将车开到镇子西边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
那里有一栋孤零零的二层小楼,墙壁斑驳,门口没有任何标识。
这就是观星阁的安全屋。
用冷凝霜给的电子密钥打开门,里面出乎意料的干净。
生活设施齐全,有独立的发电机和储水设备,甚至还有一个简易的医疗室。
苏晴小心翼翼地将林凡安置在卧室的床上,终于稍微松了口气。
至少,暂时有了一个落脚点。
苏晴不敢耽搁,锁好门,重新回到镇上。
她需要情报,关于这里的情况,关于“昆仑墟”,关于任何可能治愈林凡的线索。
镇中心有一家看起来人流量最大的茶馆,兼卖简单的吃食。
里面烟雾缭绕,人声嘈杂,各种语言混杂在一起。
苏晴走进去,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太扎眼了。
干净、漂亮,气质清冷,与这里粗犷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苏晴无视那些目光,走到柜台,点了一壶最便宜的茶,在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
她看似在休息,耳朵却在仔细捕捉着周围的谈话。
“......妈的,这次进沙海,毛都没捞到,还折了两个兄弟......”
“......听说了吗?黑蝎帮那帮杂碎昨天在镇外栽了,被一个外地来的娘们给收拾了......”
“真的假的?独眼龙那伙人可不弱。”
“千真万确!那女人邪门得很,几下就把人全放倒了......”
话题果然引到了自己身上。
苏晴不动声色地喝着茶。
“那女人什么来头?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
“谁知道呢,还带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看样子是求医的?”
“求医?来这地方求医?真是病急乱投医。咱们这除了沙子,就是一群等着啃骨头的狼......”
这时,一个穿着油腻皮坎肩、瘦得像猴子的男人凑到了苏晴桌边,咧嘴露出一口黄牙:“这位小姐,面生啊?第一次来金沙镇?”
苏晴抬眼看他,没说话。
瘦猴也不在意,自顾自坐下,压低声音:“听说您昨天露了一手,厉害!不过,这金沙镇的水,可深着呢。”
“黑蝎帮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混混,镇子里真正说了算的,是‘沙狐’巴爷和‘刀疤’强哥两伙人。”
“您打了黑蝎帮,等于折了巴爷一点面子,他那边恐怕......”
“说重点。”苏晴打断他。
这人居然知道了是自己昨天出手的。
瘦猴搓了搓手,嘿嘿一笑:“小姐是明白人。想在这里平安待下去,打听消息,要么得有硬实力,让所有人不敢惹你;要么,就得懂规矩,该打点的打点到位。”
“我看您不像一般人,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嘛......我在这镇子混了十几年,消息最灵通,您想知道什么,或者想跟哪位爷搭上线,我都能帮忙牵线......当然,这个......”
他做了个捻钱的手势。
苏晴看着他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知道这种地头蛇的消息未必完全可靠,但确实是快速了解情况的最直接途径。
她拿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
“两个问题。第一,哪里能找到真正懂医术,尤其是能治疑难杂症和经脉损伤的人?第二,听说过‘昆仑墟’吗?”
瘦猴眼睛一亮,迅速把钱收起来,声音压得更低:“第一个问题,难!咱们这缺医少药,受了伤要么自己扛,要么去找镇东头的刘跛子,他以前是军医,会点手艺,但治个外伤还行,您说的那种......悬!”他摇了摇头。
“至于‘昆仑墟’......”瘦猴脸上露出一丝茫然,随即又变得神秘兮兮,“这名字我还真听过几次,都是从一些怪人嘴里听来的。有人说那是西边雪山里的神仙住的地方,也有人说是个古老的部落,藏着宝贝。”
“但具体在哪儿,没人知道。去西边雪山深处找死的倒是有不少,没见几个能回来的。小姐,您打听这个干嘛?那地方邪乎,最好别沾。”
苏晴心中微沉。
果然没那么容易。
她正准备再问些细节,茶馆门口突然一阵骚动。
五六个穿着统一黑色短褂、腰挎弯刀的壮汉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光头大汉,眼神凶狠,气场彪悍。
茶馆里顿时安静了不少,许多人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是刀疤强的人......”瘦猴脸色一变,低声对苏晴说了一句,赶紧缩了缩脖子,溜回了自己的位置。
刀疤强的目光在茶馆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独自坐在角落的苏晴身上。
他带着手下,大步走了过来,沉重的步伐踏在地上咚咚作响。
刀疤强走到苏晴桌旁,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洪亮:“你就是那个打了黑蝎帮的外地女人?”
苏晴放下茶杯,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有事?”
她的镇定让刀疤强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煞气的笑容:“有点胆色。我叫刀疤强,这镇子上我说话还算管用。听说你身手不错,我这边缺人,尤其是缺你这样的好手。跟着我干,保你在金沙镇横着走,比你带着个病鬼强多了。”
刀疤强这话带着招揽,也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苏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拒绝:“没兴趣。”
刀疤强的笑容瞬间收敛,眼神变得危险起来:“女人,别给脸不要脸。在这金沙镇,还没人敢这么干脆地驳我刀疤强的面子。”
他身后的一名手下上前一步,恶狠狠地威胁道:“强哥看得起你是你的福气!别不识抬举!”
茶馆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所有人都看着苏晴,想看她如何应对。
苏晴缓缓站起身。
她个子在女性中不算矮,但在刀疤强这群壮汉面前,依然显得纤细。
苏晴看着刀疤强,眼神没有丝毫退让,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茶馆:“我说了,没兴趣。我来这里只为求医,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
她周身那股若有若无的寒意再次弥漫开来,离得近的几个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刀疤强眯起眼睛,死死盯着苏晴,似乎在评估她的实力和底气。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刀疤强忽然冷哼一声:“好!有性格!我记住你了。不过,女人,金沙镇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光靠能打,活不长。”
说完,他深深看了苏晴一眼,带着手下转身离开了茶馆。
茶馆里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苏晴面无表情地坐下,继续喝茶,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但她知道,麻烦才刚刚开始。
刀疤强不会轻易罢休,那个没露面的“沙狐”巴爷恐怕也在暗中观察。
在这混乱的金沙镇,她就像投入狼群的一块鲜肉,想要站稳脚跟,找到线索,就必须展现出足够让群狼忌惮的獠牙。
苏晴摸了摸口袋里那枚粗糙的黑蝎子木牌,眼神愈发冰冷。
看来,想安静地打听消息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