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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月之夜的浑河畔，废弃水文站已化作一片焦土残垣，唯有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硫磺与焦糊气味，以及地面上那被神雷与金鞭犁出的深深沟壑，昭示着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神魔之战。
黄天霸盘膝坐在废墟中央，周身金光与一股顽固的漆黑诅咒之气激烈交锋，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滋滋”声。他面容时而金光湛然，时而黑气上涌，虬结的肌肉不住震颤，显然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蟒天龙盘踞在他身后，浑厚的本源力量如同涓涓细流，不断注入其体内，稳固着他的灵台与妖丹。胡翠花、黄三太奶、胡九灵、蛇翠兰、黄小跑等众仙家围坐四周，各施手段，或以清光洗涤，或以幻术安抚，或以药力疏导，合力助他炼化那黑莲圣尊临死反扑的本源诅咒。
陈玄陵躺在稍远处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上，气息微弱，面如金纸。强行施展“七星逆命”的代价巨大，他一身修为几乎散尽，经脉寸断，寿元更是折损严重，此刻连抬一根手指都困难。王胖子小心翼翼地用清水沾湿布巾，替他擦拭额头的虚汗，赵晓波则红着眼眶，将陈玄陵布袋里翻出的几颗温养元气的药丸，碾碎了混着水，一点点喂给他。
我盘坐在陈玄陵身旁，虽也元气大伤，灵官神力耗尽，但根基未损，尚能自行调息。看着挚友为破邪阵落得如此境地，看着黄天霸为护众人甘受诅咒侵蚀，心中五味杂陈，既有荡平邪魔的酣畅，亦有战友重伤的沉痛，更多的，则是一种历经生死洗礼后的沉淀与明悟。
天色渐亮，东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洒在这片饱经摧残的土地上。
“噗——”
黄天霸猛地喷出一口漆黑如墨、腥臭无比的淤血。那淤血落在地上，竟将泥土都腐蚀出一个小坑，滋滋作响。随着这口淤血喷出，他周身的黑气骤然减弱大半，金光重新占据主导，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狂傲的眸子已然恢复了神采。
“他娘的…这鬼东西…还真够劲…”他咧嘴笑了笑，声音虽然沙哑，却中气犹存。
众仙家见状，纷纷松了口气，各自收回法力，虚影都显得有些黯淡，显然消耗不小。
“天霸，感觉如何？”蟒天龙沉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死不了！”黄天霸拍了拍胸膛，豪气道，“就是得静养些时日，把这残留的阴毒彻底逼出去。妈的，下次再碰上这种玩意儿，老子直接一拳头砸烂它老巢，省得麻烦！”
见他无碍，众人心头大石落地。我起身，走到陈玄陵身边，蹲下身，握住他冰凉的手，将一丝微弱的、温养的元气渡了过去。
陈玄陵眼皮颤动，缓缓睁开，看到是我，扯出一个极其虚弱的笑容：“老丁…咱们…赢了吧…”
“赢了。”我重重点头，喉咙有些发堵，“邪阵已破，圣尊分神湮灭，参与仪式的魔子魔孙，尽数伏诛。”
“那就好…那就好…”他喃喃着，眼神有些涣散，“可惜…贫道这身修为…怕是…回不来了…”
“活着就好。”我用力握紧他的手，“修为没了，可以再修。龙虎山底蕴深厚，未必没有恢复之法。就算没有，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陈老道。”
陈玄陵笑了笑，不再说话，闭上眼睛，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已耗尽。
这时，胡九灵飘身过来，仔细探查了一下陈玄陵的状况，秀眉微蹙：“他本源受损太重，寻常药石难医。需得以精纯温和的灵物，缓缓滋养，或有一线生机。”
白家奶奶的虚影也悄然浮现，她查看后，叹了口气：“老身擅治伤病，对此等道基本源之损，亦是束手。或许…唯有传说中的‘九转还魂草’或‘万年石乳’这等天地奇珍，方能弥补其亏空。”
九转还魂草？万年石乳？这些都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可遇不可求。
我心中沉重，但并未绝望。只要有一线希望，便不能放弃。
“此事容后再议，先离开这里。”我沉声道。此地刚经历大战，气息混乱，不宜久留。而且，那“圣教”虽遭重创，但根基未明，难保不会有后续麻烦。
王胖子和赵晓波小心翼翼地将陈玄陵抬起。我看向众仙家，拱手道：“此番多谢诸位鼎力相助，丁某铭记于心。诸位消耗甚巨，请先回堂口静养。”
众仙家点头，虚影缓缓消散，回归堂单之中。唯有蟒天龙依旧盘踞， silent 护卫。
我们一行人，带着重伤的陈玄陵和需要压制诅咒的黄天霸，离开了这片化为废墟的水文站，消失在渐亮的晨光之中。
……
回到郊外平房，已是日上三竿。
将陈玄陵安置在炕上，由王胖子照料。黄天霸则直接在堂屋寻了个角落，继续运功逼毒。赵晓波忙着生火做饭，准备热水。
我虽疲惫，却无法立刻休息。先是仔细检查了陈玄陵的状况，确认他性命无虞，只是陷入了深度昏迷以自我修复，这才稍稍安心。随后，我又来到黄天霸身边，试图以恢复了些许的灵官神力助他。
“别费劲了，弟马。”黄天霸睁开眼，摆了摆手，“你这点神力，自己留着温养吧。这点残余诅咒，老子还扛得住，就是多花点时间罢了。”
见他确实状态稳定，我也就不再勉强。
接下来的几日，平房内气氛沉静。陈玄陵一直昏迷未醒，但气息在几种温养药材的吊命下，总算没有继续恶化。黄天霸身上的黑气一日淡过一日，狂傲的性子也收敛了不少，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坐炼化。王胖子和赵晓波负责起所有的杂务，倒也井井有条。
我则一边调息恢复，一边梳理着此番事件的始末。
“圣教”…黑莲圣尊…地脉凶眼…前朝宫魂…这一连串的事件，背后似乎隐藏着一条若隐若现的线。这个邪教组织所图甚大，绝不仅仅是为了降临一个邪神分神那么简单。他们寻找并试图开启地脉凶眼，必定有更深层的目的。
而且，那晚在水文站，我以灵官金鞭毁灭黑莲时，隐约感觉到，那地脉凶眼深处，似乎还封印着别的什么东西，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的气息，只是被邪阵和圣尊分神的气息掩盖了。
这一切，恐怕远未结束。
五日后，我损耗的元气恢复了七七八八，灵官神力种子也重新变得灼热活跃，甚至因这次极限的运用与淬炼，似乎比之前更加精纯了一丝。
黄天霸终于将最后一丝诅咒逼出，虽元气大伤，需要长时间静养才能恢复巅峰，但总算脱离了危险。他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嚷嚷着要酒喝，被王胖子以养伤为由严词拒绝，气得他吹胡子瞪眼，却也无可奈何。
陈玄陵依旧昏迷，但脸色不再那么难看，呼吸也平稳了许多。我知道，他这是在以龟息之法，最大限度地降低消耗，延缓生机流逝，等待那一线渺茫的恢复之机。
这日清晨，我站在院中，迎着初冬的朝阳，缓缓打着一套养生的拳法，活动筋骨。体内气息流转，与天地交感，灵台一片空明。
经过连番恶战，见证生死，守护与牺牲，我对于“出道”、对于“力量”、对于肩头的责任，有了更深的理解。力量并非为了彰显自身，而是为了在黑暗降临时，有能力点亮一盏灯，守护那些值得守护的人与事。仙家缘法，神灵庇佑，皆是助缘，真正的根本，在于一颗不移的道心。
赵晓波在一旁看着，眼神中充满了崇拜与向往。
“师父，您什么时候能教我真正的本事啊？”他忍不住问道。
我收势而立，看向他，目光平静：“晓波，道法玄术，不过是护道之器。你若真想入此门，先需明白，何为道，为何而修。心不正，术越高，危害越大。此前让你绘制净天地神咒，便是磨砺你的心性。何时你能在一炷香内，连续成功绘制九张净天地神咒，心神不散，杂念不起，我便传你入门之法。”
赵晓波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坚定之色，重重点头：“是！师父！我一定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