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雪风如同刀子般刮过悬崖中部的狭小平台,卷起地面上的积雪,打在脸上生疼。龙昊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岩壁,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五脏六腑移位般的剧痛,嘴角不断溢出暗红色的血沫。他的脸色灰败如纸,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原本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只剩下强撑的意志在支撑着他没有彻底昏死过去。先前强行催动内力、施展血遁、以及接连的重创,早已将他的身体推向了崩溃的边缘。此刻暂时脱离追兵,紧绷的心神一松,那压制的伤势便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猛烈反噬。
柳晴跪坐在他身边,双手紧紧握住他冰冷僵硬的手,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不断滴落在他染血的衣襟上,瞬间凝结成冰。看着龙昊气息奄奄的模样,无边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雪水,浸透了她的四肢百骸。她好不容易才带着他逃出生天,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这荒无人烟的雪峰之上吗?
“龙大哥……龙大哥你撑住!不要睡!看着我!”柳晴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不成样子。她慌乱地摸索着身上,想要找到哪怕一点点有用的药物,但木先生准备的药囊早已在连番逃亡中遗失殆尽,只剩下怀中那枚依旧散发着温润光晕的定星盘。
定星盘!
柳晴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将圆盘紧紧贴在龙昊冰冷的心口。那温和的能量持续不断地涌入,似乎稍稍吊住了龙昊一丝微弱的生机,但对于他体内如同乱麻般严重的内伤,效果却如同杯水车薪。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柳晴心急如焚,大脑一片空白。她不通医理,不懂内力疗伤,空有宝物却不知如何使用。那种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就在她几乎要崩溃之际,一段尘封的记忆碎片猛地闪过脑海——那是观星殿石壁上,与定星盘图案并列的一些古老文字和经络运行图!木先生曾粗略解读,说那是与“皇血”相匹配的、引导和运用星辰之力淬炼己身、甚至疗伤续命的法门,名为“星辉淬体诀”!当时她重伤未愈,只是强记下来,并未深究,只觉得晦涩难懂。
绝境之下,任何一丝希望都不能放过!
柳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双眼,全力回忆那些图案和文字。图案上的人形盘膝而坐,双手虚抱于丹田,有丝丝缕缕的光线从头顶百会穴吸入,流经数条特定的、极其偏僻细小的经脉,最后汇入丹田,再散于四肢百骸。旁边注释的文字虽不识,但有几个符号与“引导”、“汇聚”、“滋养”相关。
“引导……汇聚……滋养……”柳晴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不知道具体如何运转内力,但她有定星盘!有着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温和能量!或许……可以尝试直接引导这股能量,按照图谱所示的路线,进入龙大哥体内?
这是极其冒险的举动!武者经脉脆弱,异种能量胡乱闯入,稍有不慎便是经脉尽断、爆体而亡的下场!但眼下,龙昊危在旦夕,已经没有时间让她慢慢参悟了!
“龙大哥……对不起……我必须试一试……”柳晴看着龙昊苍白的面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和恐惧压下。她将龙昊扶正,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背对自己。然后,她双手紧握定星盘,将其按在龙昊背后的灵台穴上(这是图谱中能量汇入的一个重要穴位)。
她摒弃一切杂念,努力回想着那“星辉淬体诀”的意境,想象自己是一座桥梁,沟通着定星盘与龙昊的身体。她不再被动接受定星盘散逸的能量,而是尝试主动地、小心翼翼地从盘中“汲取”那股温和的星辉之力,通过自己的双臂,再缓缓导入龙昊的体内。
起初,过程极其滞涩。她的内力微弱,对能量的掌控更是粗浅不堪,导入的能量断断续续,如同溪流中的水滴。龙昊的身体本能地产生排斥,微微颤抖,嘴角溢出更多的鲜血。
柳晴吓得几乎要放弃,但她咬牙坚持,调整呼吸,更加专注,努力让自己的意念与定星盘的能量产生共鸣。渐渐地,或许是生死关头的潜力爆发,或许是“皇血”与定星盘天生的契合度,那能量的流转开始变得顺畅了一丝。一丝丝清凉而充满生机的星辉之力,如同涓涓细流,开始缓慢而稳定地流入龙昊干涸破损的经脉。
柳晴屏息凝神,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种奇妙的引导中。她凭借记忆,尝试引导这股能量沿着那晦涩的图谱路线运行。这是一个极其精细和耗神的过程,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着穿行于迷宫般的羊肠小径,稍有偏差便前功尽弃。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因精神力的巨大消耗而变得苍白。
时间一点点流逝。悬崖平台上,风雪依旧,但相拥的两人周围,却仿佛形成了一个奇异的气场。定星盘的光芒柔和而稳定,将两人笼罩。柳晴的身体微微颤抖,是精神极度集中的表现。而龙昊,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开始变得稍微悠长了一些,灰败的脸上也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血色。
有效!
柳晴心中狂喜,更加专注地引导着能量。她能“感觉”到,那星辉之力所过之处,龙昊体内那些郁结的血块、断裂的细微经脉,仿佛被温和的力量滋养着、修复着。虽然速度极慢,但确确实实在好转!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异变陡生!
或许是柳晴引导的能量触动了她自己尚未完全掌控的“皇血”本源,或许是定星盘感应到了同源的力量而产生了某种共鸣,一股远比之前磅礴、甚至带着一丝灼热的气息,猛地从定星盘中涌出,顺着柳晴的引导,冲入了龙昊的经脉!
“呃!”龙昊身体猛地一僵,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皮肤表面瞬间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这股力量太强,太猛,远远超出了他此刻重伤之躯所能承受的极限!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柳晴大惊失色,想要切断能量传输,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控制!定星盘仿佛变成了一个失控的源头,庞大的能量汹涌而出!她就像抱住了一个决堤的洪水阀门,不但无法关闭,反而被这股洪流冲击得气血翻腾,眼前发黑!
“停下!快停下!”柳晴在心中呐喊,嘴角也溢出了一缕鲜血。她终于明白,这定星盘的力量绝非可以随意驾驭,没有正确的法门和足够强大的体魄,强行引动只会引火烧身!
眼看两人都要被这股失控的能量撑爆,柳晴福至心灵,不再试图强行切断,而是将全部意念集中,努力引导着这股狂暴的能量,不再专注于修复细微伤势,而是将其导向龙昊的丹田气海!她记得图谱上最终的能量归宿是丹田!或许,那里是唯一能容纳这股力量的地方?
这是一个更加危险的尝试!丹田是武者根基所在,如此狂暴的能量涌入,无异于在火药桶旁点火!
但此刻已无他法!
“轰!”
仿佛惊雷在体内炸响!龙昊的身体剧烈震颤,七窍中都渗出血丝!他的丹田如同被投入烧红烙铁,传来难以形容的灼痛和膨胀感!那原本近乎枯竭、缓慢旋转的丹劲气旋,被这股外来的、精纯而霸道的星辉之力蛮横地冲入,瞬间变得狂暴不堪,几乎要彻底崩溃!
然而,就在这生死一线间,龙昊那坚韧如铁的意志发挥了作用!即使在深度昏迷中,求生的本能和多年苦修的本能也被激发!他潜意识里开始疯狂运转龟息蕴灵诀和《星诀》!两种功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试图驯服、炼化这股外来之力!
龟息功的绵长韧性,《星诀》的引导同化,与狂暴的星辉之力在他丹田内展开了激烈的角逐!龙昊的身体成了战场,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老鼠在窜动,脸色忽红忽白,气息紊乱到了极点!
柳晴感受到龙昊体内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冲突,心胆俱裂,却不敢松开定星盘,只能拼命维持着那微弱的引导,将大部分冲击引导向丹田,同时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缓冲,分担一部分能量反噬,口中鲜血不断涌出。
这场凶险的拉锯战持续了不知多久。就在柳晴也即将油尽灯枯、意识开始模糊之际,她隐约感觉到,龙昊丹田内那狂暴的能量冲突,似乎达到某个临界点后,开始缓缓平息。那股外来的星辉之力,并未被完全炼化,却也不再横冲直撞,而是与龙昊本身的丹劲形成了一种微妙的、脆弱的平衡,如同一条被暂时束缚的怒龙,盘踞在丹田深处。而龙昊的气息,虽然依旧虚弱,却变得平稳悠长了许多,脸上的死灰色也褪去,变成了沉睡般的苍白。
能量传输渐渐停止。定星盘的光芒也黯淡下去,恢复温润。
柳晴脱力般向后瘫倒,大口喘息,浑身被冷汗浸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她看着呼吸平稳的龙昊,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虽然依旧无力,但跳动却有了根。她终于松了口气,巨大的疲惫感袭来,眼前一黑,也昏睡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风雪不知何时停了,夜空如洗,璀璨的星河横贯天穹,星光洒在雪地上,映照得四周一片朦胧的亮白。龙昊依旧在沉睡,但脸色好看了很多。柳晴挣扎着坐起,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发现那些恐怖的内伤似乎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暂时镇住了,不再恶化。
她抬头望向星空,又看了看手中的定星盘,心中百感交集。这一次冒险疗伤,险死还生,却也让她对定星盘和自身血脉有了更深的、血淋淋的认知。力量,是一把双刃剑。
她轻轻靠在龙昊身边,汲取着他身上传来的微弱体温,望着浩瀚的星河,心中渐渐升起一个明悟:要想真正掌控这股力量,治愈龙大哥,应对“神殿”的威胁,她必须尽快彻底参悟那“星辉淬体诀”,而不是像刚才那样胡乱尝试。
前路依旧漫漫,但希望,如同这雪夜后的星空,虽然寒冷,却已清晰可见。
(第一百九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