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轮回了三千万世的执念,可在此刻依旧敌不过对于故土的思念。
正是在这里,有一个女孩许诺了他一个名为救世主的浮生梦境。
这是他燃尽此身也在追求的美好愿景。
这里的景色,在无数次的轮回之中,也早就已经刻入了盗火行者的心底。
但也同样在这里,他却不得不亲手将昔涟扼杀。
哪怕,对方是自愿的。
“这一张牌,名为救世主。”
哪怕已经轮回了万世,白厄于此踏上旅途时所铭记的话语依旧清晰。
出发时的心意,永不敢忘……
唯有在这里,他不愿意损害其中的哪怕一缕草木。
侵晨的剑锋重新被收回,就连岁月祭祀的那一柄仪式剑,也被盗火行者重新收好。
身体前倾的斩击姿势被硬生生的改变,原本势在必得的一击被盗火行者硬生生的收回。
为此,他甚至还在地上翻滚了两圈,黑袍上沾染了来自乡间的泥土。
刚刚发动攻击的时候,盗火行者有多么帅气,此刻就有多么狼狈。
他双手撑在地面,却在即将起身的时候顿了顿。
虽然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一切不过是忆域,不过是虚假的梦境,但是……
不愿起身,不愿打破……
直到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盗火行者这才站起了身。
盗火行者这恐怖的一击,叶霖没有硬接,就被盗火行者自行驱散了去。
叶霖松了一口气。
果然,以哀丽秘榭作为蓝本创造出来的忆域,对于白厄来说,就是可以做到一击清空韧性条打出超击破的效果。
哪怕几乎快要让盗火行者陷入“疯魔”的三千万世的执念,在看见了哀丽秘榭的瞬间,也会短暂的平息。
哀丽秘榭,就是有着这样的神奇的能力,抚慰人的内心。
不过……
叶霖看向了这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
麦田上,清风袭来,引起了如同波涛一样的金色麦浪,引得一阵沙沙作响。
这里,还少了一个稻草人。
也许,在真正的哀丽秘榭上,有人树立起的那一个稻草人,在日后也能变为珍贵的文物也说不定。
在这一片金色的麦浪之中,叶霖与盗火行者在刚刚明明是那么紧张肃杀。
而现在,两人却已经都不约而同的收起了武器。
这一刻的盗火行者,仿佛真的将浮躁卸下,理智再一次占领了他的神情。
“你……为何知道……”
盗火行者看向叶霖,这一刻的他与叶霖在给白厄画光锥之时的白厄有了几分相似。
“我虽然不能理解你三千万世的背负所带来的枷锁与沉重……”
“我也不知晓你挥刀时究竟需要怎么样的勇气。”
“但是,我知道你轮回三千万世的事迹,我也知道这一片始终埋藏在你心底的净土,白厄。”
“一直以来,你孤身一人,身体与心灵早已到达极限。”
“现在的你,应该已经很累了吧?”
叶霖的这一番话虽然不重,但是却仿佛一柄重锤砸开了盗火行者的心房。
究竟已经过去了多久了?……
时间……哪怕是轮回的次数,对于他而言,已经没有意义。
最开始,他还能默默地记下轮回的次数。
而现在……
哪怕他还是记得轮回的次数,那又有何用呢?
至于这样温柔的话……
自从他决意不再解释,任由麻木包裹浸透心灵,这样的话语,他就已经再也没有听到过了。
而这样的不幸,还需要一个又一个的他,继续背负下去,直到世界的尽头。
直到……
翁法罗斯迎来真正的黎明。
现在,黎明已经到来了吗?
他不知道。
此身,早已支离破碎。
神志,除了勉强维持即将破碎的形体之外,别无他用。
即使黎明已经到来,但是烈阳不是他。
他只不过是行走于黑暗的三千万分之一,既然已经被黑袍笼罩,无颜面见曾经的师友,自然无颜沐浴黎明的光辉。
“……未至极限,我……必须背负……”
宛如喃喃一般,此刻的盗火行者已经完全没有了那一股凛冽的杀意。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宛如死灰一般的平静。
他右腿膝盖微微弯曲,伸出手在地上抓起一把尘土,高高的举过头顶。
尘土自他沾染了血腥的双手指缝间落下。
随后,它们被风裹挟,卷向了他的身后。
多少次轮回,他回到了哀丽秘榭,但是不敢驻足停留。
因为他是一名刽子手。
停留在那,自己的满身脏污会将他心中的这一抹净土污染。
因此,哪怕他的实力在那一刻,翁法罗斯之中几乎已经无人能及,但是出来的时候,却满是狼狈。
而这里……
是假的,如此……
便已经足够了。
因为这样,他不会污染净土,却也能在这虚假之中,感受到那唯一存在的真实。
“你……走吧。”
盗火行者的声音依旧嘶哑。
“你的身躯……没有神性……不是我的目标。”
叶霖深深的看了一眼盗火行者。
此刻的他,可能是仅剩不多的最为清醒的时刻了。
“不考虑一下吗?”
盗火行者沉默了半晌。
“此身破碎……”
“无颜黎明……三千万世的执念……不会动摇……”
不会动摇吗?
可是当你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便已经动摇了啊……
叶霖不再多言,而是离开了忆域。
虽然下一次见面还是敌人,但是……
明天见,救世主。
盗火行者的身躯孤独地屹立于这一片忆域之中。
尽管他拥有轻易击碎忆域的力量,但是他甘愿清醒地沉沦。
落日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谢谢……”
“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