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抵达江湾区边缘的小村时，已是傍晚。
夕阳把天空染成一片熔金，稀疏的炊烟从仅有的几户人家烟囱里升起，却不是人间烟火——那是战士们在清理灶膛时，不小心碰倒的枯草燃起来的余烬，风一吹就散了。
“团长，这村子叫瓦窑村，就五户人家，早就撤空了。”侦查兵小李跑回来报告，他的裤脚沾着泥，手里还攥着个从地上捡的陶片，四周都是水田，就两条路能进来，易守难攻。
吴邪点点头，翻身下马，黑马打了个响鼻，蹄子踏在村口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他环顾四周，村子确实小，几间土坯房沿着田埂散落，墙头上爬满干枯的牵牛花藤，像一道道褐色的伤疤。
村西头有座废弃的瓦窑，窑口黑黢黢的，像只睁着的眼睛，倒是个天然的观察哨。
各营分散驻扎，吴邪对赵龙和姚青山说，一营守村口，二营控制瓦窑，三营负责村后水田的警戒。
杨副团，麻烦您带弟兄们检查下房屋，看看有没有能用的掩体。
“放心吧。”杨森拄着拐杖，已经开始打量那些土坯房，这些房子墙厚，稍加改造就能当防炮洞。
战士们迅速行动起来。
有人搬来石块加固房门，有人爬上屋顶修补漏雨的地方，还有人在院子里挖散兵坑，铁锹插进冻土的“噗嗤”声、木板敲击的“咚咚”声，很快打破了村子的寂静。
姚青山带着原三营的弟兄，接管了村西头的几间房。
王勇正指挥着人把一张破木桌搬到墙角，打算改造成射击台，见姚青山站在门口发呆，忍不住喊他：“营长，快来搭把手！”
姚青山回过神，走过去帮忙。
木桌腿不稳，他蹲下身，用石块垫住桌脚，指尖触到冰凉的地面，突然想起宝山城里那些被炸毁的民房。
才几天功夫，他们就从一座城退到了一个村，可奇怪的是，心里却比在宝山时踏实。
“你说，咱能在这儿待多久？”姚青山问，声音很轻。
王勇正用布条缠桌子腿，闻言头也不抬：“待多久都行，只要能打鬼子。再说了，有吴团长在，有杨副团在，咱心里有底。”
姚青山笑了笑，没再说话，他走到窗边，撩开糊窗的纸往外看，只见铁拳团的战士们正扛着机枪，往瓦窑方向移动。
mG34的枪管在夕阳下闪着冷光，那些战士步伐稳健，即使背着沉重的装备，腰杆也挺得笔直——那是一种打过胜仗的底气，是他在三营时，只有最精锐的部队才有的精气神。
晚饭是在瓦窑里吃的，战士们围坐在火堆旁，手里捧着粗瓷碗，碗里是玉米糊糊，就着咸菜吃得香甜。
吴邪和杨森、姚青山坐在最里面，借着跳动的火光研究地图。
“你们看，”杨森用树枝指着地图上的江湾，日军的主力现在在宝山和吴淞口之间集结，看这架势，是想沿黄浦江往南推进，直插上海市区。
姚青山点头：“我在宝山时就听说，他们增派了两个旅团，还有不少重炮。”
吴邪的手指落在“江湾”两个字上：“这里是必经之路。咱们守在瓦窑村，就像钉在他们侧翼的一颗钉子，他们要是敢动，咱们就能咬他们一口。”
“可咱们兵力有限，”杨森担忧道，“真要是遇上日军的大部队，怕是顶不住。”
“顶不住也得顶，”吴邪的声音很沉，刚才收到侦查连的消息，全国各地的增援部队都在往上海赶，有的已经过了苏州河。
咱们只要在这里多拖一天，大部队就能多靠近一步。
火堆“噼啪”响了一声，爆出个火星。
姚青山看着吴邪的侧脸，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的光影，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能穿透眼前的黑暗，看到很远的地方。
“我明白了。”姚青山说，咱就是块铺路石，得把路给后面的弟兄铺扎实了。
夜深了，村子渐渐安静下来，岗哨的影子在田埂上移动，手里的枪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吴邪查完岗，回到住处——一间只有一张土炕的小房，他从调出系统面板，淡蓝色的光映亮了他的脸。
积分还有不少，足够兑换些弹药和药品。
他想了想，兑换了一批手榴弹和罐头，又特意换了些治疗冻伤的药膏——江湾的夜晚比宝山冷，不少战士的手都冻裂了。
处理完这些，他躺在土炕上，却没睡意。
窗外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很轻，却很有节奏，像时钟的指针在走动。
他想起这一路过来的弟兄们，想起红枫岭的乡亲，想起宝山城里那些永远留在那里的英魂，心里像压着块石头。
后面的仗会越来越难打，他知道，日军的增援在来，装备比他们好，人数比他们多，可他身后的弟兄们，眼睛里都燃着火。
那些从61师过来的老兵，那些新加入的三营弟兄，还有铁拳团的老伙计，他们来自天南海北，却因为同一个信念聚在一起。
“打鬼子。”吴邪低声说，仿佛在对自己承诺。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他想起白天看到的水田，田埂下应该藏着春天的种子吧？等到来年开春，它们就会破土而出，长成绿油油的稻苗。
就像他们这些人，哪怕现在被困在这个小村，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只要根还在，就总有站起来的一天。
吴邪闭上眼睛，终于有了些睡意。
梦里，他仿佛看到漫山遍野的稻苗在风中摇晃，金黄的稻穗沉甸甸的，像无数支举起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