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华华的身体很柔软，隔着薄薄的衣料，侯亮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份温热和弹性。
她的头发蹭在他的下巴上，痒痒的，带着一股好闻的、像是某种花香的洗发水味道。
这股清新的香气，和他身上那股混杂着酒精、烟草和外国女人香水的污浊气息，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一瞬间，侯亮-平感觉自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而怀里抱着的，是一个纯洁无瑕的天使。
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呼吸。
这是什么情况？
她……她怎么抱住我了？
侯亮平彻底懵了。
他跟钟小艾结婚这么多年，除了新婚燕尔那段时间，两人之间连这样亲密的拥抱都很少有。他们的关系，更像是合作伙伴，是政治盟友，彼此尊重，相敬如宾，却唯独缺少了这种突如其来的、不讲道理的温情。
而昨晚和卡特琳娜的疯狂，那是一场赤裸裸的、充满了算计和欲望的交易。他征服，她迎合，一切都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刺激，却毫无温度。
可是现在，林华华这个拥抱，不一样。
这里面没有算计，没有交易，只有最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关心和心疼。
“侯处长，你辛苦了。”
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他胸前闷闷地响起，像一把柔软的小锤子，轻轻地，却又无比精准地，敲在了他心里最脆弱的那个地方。
辛苦了……
是啊，他辛苦。
他侯亮平，从小到大，什么时候不辛苦？
为了考上汉东政法，他头悬梁锥刺股；为了在学校里出人头地，当上学生会主席，他和陈海明争暗斗；为了攀上钟家这棵大树，他费尽心机地设计偶遇，扮演着钟小艾喜欢的样子；为了在最高检站稳脚跟，他兢兢业业，如履薄冰。
现在，他一个人来到这龙潭虎穴般的汉东，更是每天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可有谁，真正对他说过一句“你辛苦了”？
父母只会说“你要有出息，别给咱家丢脸”。
老师高育良只会说“亮平啊，你要着眼大局，不要计较个人得失”。
妻子钟小艾只会说“亮平，注意方式方法，不要授人以柄”。
他们看到的，都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猴子”，那个应该冲锋陷阵的“反腐英雄”。
没有人把他当成一个会累、会痛、会需要安慰的普通人。
可是今天，就在他最低落、最狼狈、最自我厌恶的时候，林华华，这个认识没多久的女下属，却给了他这样一个温暖的拥抱，对他说了一句“你辛苦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从心脏的位置涌出，传遍四肢百骸。
侯亮平那颗因为一夜放纵而变得冰冷、坚硬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什么东西悄悄地融化了一角。
他那点因为失控而产生的羞耻感，因为被算计而产生的愤怒感，在女孩真挚的关心面前，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感动和虚荣的情绪，在他的胸中发酵。
他觉得自己那被卡特琳娜踩在脚下的男性尊严，在这一刻，被林华华用最温柔的方式，重新捡了起来，还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他才是英雄。
他侯亮平，依然是那个值得被人担心、被人心疼、被人仰望的英雄！
这个念头，像一剂强心针，让他那颗摇摇欲坠的心，重新找到了支撑。
他紧绷的身体，慢慢地，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他缓缓地抬起手，有些僵硬地，落在了林华华的后背上。
女孩的后背很纤细，隔着一层薄薄的运动服，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微微颤抖的蝴蝶骨。
他轻轻地，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拍了拍。
“傻丫头……”他的声音，连自己都没想到，会如此的温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和磁性，“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是在安慰她，但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是啊，他还好好的。
他还是最高检的反贪处长，还是汉东反腐的“尚方宝剑”，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意外，一场可以被抹去的、小小的意外。
只要他自己不承认，只要没人知道，那场意外，就等于没有发生过。
林华华似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给惊到了，她在他的怀里僵了一下，然后哭得更凶了，仿佛要把积攒了一整夜的委屈和害怕，全都发泄出来。
她一边哭，一边还伸出小拳头，一下一下地捶打着他的胸口。
那力道，软绵绵的，与其说是在打他，不如说是在撒娇。
“你这个坏蛋！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她含糊不清地控诉着，“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也被他们……”
“被他们怎么样？”侯亮平的心一紧，追问道。
“被他们害了！”林华华猛地抬起头，那张哭得通红的小脸上，写满了后怕，“陈海局长就是去查案，然后就……就出事了！你也是来查案的，他们那些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侯亮平看着她那双因为恐惧而瞪大的眼睛，心里猛地一颤。
原来，她是在担心他的安危。
原来，在她心里，他已经和陈海一样，是站在反腐第一线的、随时可能面临危险的英雄。
这份认知，让他心中的那点虚荣感，瞬间膨胀到了极点。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得高大了起来。
他不再是那个在金钱和美色面前失控的凡人，他是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勇士，是眼前这个柔弱女孩的守护神！
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油然而生。
他要保护她，保护这份纯粹的、美好的、对他充满崇拜的感情。
他伸出手，轻轻地捧住了林华华的脸，用拇指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放心吧，我跟他们不一样。”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坚定，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可是侯亮平，是齐天大圣！那些妖魔鬼怪，伤不了我。”
他看着女孩那双湿漉漉的、像小鹿一样清澈的眼睛，看着她那因为哭泣而微微嘟起的、泛着水光的嘴唇，心中那股刚刚被压下去的火焰，似乎又有了复燃的迹象。
但这次，不是肮脏的欲望。
而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混合着怜惜、感动和占有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