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大脑一片空白。
她怎么会知道？
这件事，天知地知，只有他和电话那头的丁义珍知道！他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用的都是不记名的电话卡，打完就销毁了。就连老师高育良，他都只是含糊地透露了一点李达康可能会有麻烦的口风，根本不敢说实话。
可眼前这个刚刚从国外回来的小姑娘，竟然一开口就道破了天机！
“芳芳，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祁同伟的反应极快，在短暂的震惊后，立刻恢复了镇定，矢口否认。他的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困惑的笑容，仿佛真的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基本功，他还是有的。
他心里飞速盘算着：是老师在试探我？不可能，老师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是这丫头片子在诈我？她有什么目的？
高芳芳看着他强作镇定的样子，心里暗自发笑。不愧是祁同伟，这心理素质，确实过硬。
但她今天既然开了口，就没打算给他任何喘息和狡辩的机会。
她没有理会祁同伟的否认，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声音依旧是那么轻柔，但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惊悚。
“同伟哥，您别紧张。我知道，您这么做，是为了还赵瑞龙的人情。毕竟，您在山水集团里那百分之四十九的干股，每年分红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轰！
如果说第一句话是惊雷，那这一句，简直就是一颗重磅炸弹，在祁同伟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山水集团的股份！
这是他藏得最深，也是最致命的秘密！这件事，除了他和高小琴，以及幕后的赵瑞龙，绝不可能有第四个人知道！为了保密，连相关的协议都是由高小琴代持，根本没有落在纸面上！
祁同伟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看向高芳芳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惊惧和骇然。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赤身裸体地站在这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女孩面前，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这丫头，到底是谁？
“而且，”高芳芳仿佛没有看到他剧变的脸色，继续慢悠悠地抛出第三个炸弹，“您和山水集团的高小琴董事长，关系匪浅，我说的对吗？当然，这也没什么，毕竟，我爸和我那位素未谋面的‘小妈’高小凤，不也是一段‘佳话’吗？”
高小琴！高小凤！
祁同伟彻底坐不住了。他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快，甚至碰倒了茶几上的一个杯子，但他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高芳芳，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变得嘶哑：“你……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一刻，他甚至怀疑眼前这个高芳芳，是不是被人掉了包，或者是什么国安部门派来的特工！这些事情，随便一件抖出去，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高芳芳抬起头，迎着他充满杀气的目光，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露出了一抹安抚的微笑。
“同伟哥，你先坐下。”她指了指沙发，“我们不是敌人。如果我想害你，现在就不是坐在这里和你喝茶，而是纪委的人来找你喝茶了。”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让祁同伟混乱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点。
是啊，她如果想整死自己，根本没必要当面说破。她到底想干什么？
祁同伟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重新坐回沙发上，但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像一根拉满了的弓弦。他知道，今天，他遇到了自己这辈子最大的一个变数。
“你说的这些，都是老师告诉你的？”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试图将源头引向高育良。
“我爸？”高芳芳摇了摇头，笑了，“我爸要是知道这些，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他自己。他要是知道你给通风报信，只会觉得你疯了。”
祁同伟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高芳芳看着他灰败的脸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是时候给他一点解释，一点希望了。
“同伟哥，你不用猜了。我告诉你，是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我爸，我，还有你，我们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收起了笑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我通过我爸，还有我在京城的一个朋友，了解到了一些你们在汉东接触不到的核心信息。”她开始抛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京城的朋友？”祁同伟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对。”高芳芳点点头，“一个……背景很深的朋友。他告诉我的第一件事就是，中央这次是下了死决心，要对赵家动手了。赵立春，要倒了。”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祁同伟追问。一个副国级领导，说倒就倒？这话说出去谁信？
“就凭前段时间，军委那位姓徐的副主席，已经被内部审查了。”高芳芳平静地吐出一个惊天大瓜。
祁同伟的瞳孔再次剧烈收缩！
这件事，他作为省公安厅长，也只是听到了一点点风声，但根本无法证实。而高芳芳，竟然说得如此肯定！如果这是真的，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连军队的最高层都敢动，一个退居二线的赵立春，又算得了什么？
“中央之所以迟迟没有动赵立春，甚至还让他升了半级，就是为了把他从汉东这个经营了十几年的权力中心调走。这叫‘调虎离山’。现在，老虎离了山，爪牙也该一个个拔掉了。沙瑞金空降汉东，就是来执行这个任务的。”
高芳芳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祁同伟的心上，把他过去十几年建立起来的认知和靠山，砸得粉碎。
他一直以为，赵立春是汉东永远不倒的靠山，只要抱紧这棵大树，他就能平步青云。所以他才心甘情愿地为赵瑞龙办那些脏活累活，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政治前途，去给丁义珍通风报信。
他以为这是在投资，是在为自己的副省长之路铺平最后的道路。
可现在，高芳芳告诉他，他引以为傲的靠山，马上就要塌了。他不是在投资，他是在一艘即将沉没的巨轮上，拼命地往船舱里搬金子！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的脚底板，瞬间窜到了天灵盖。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脑子里乱成一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