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姆里奇办公室门前的队伍似乎从未缩短过。一个接一个的学生被叫进去,时间或长或短,出来时大多面色苍白,眼神中残留着惊惧或屈辱。粉红色的恐怖如同粘稠的糖浆,渗透着城堡的每一块砖石,试图让所有呼吸都变得困难。
潘西·帕金森和她那群调查行动组的成员更加肆无忌惮,她们佩戴着醒目的“I”字徽章,像巡逻兵一样在走廊里穿梭,享受着权力带来的扭曲快感,任何窃窃私语都可能引来她们严厉的瞪视或盘问。霍格沃茨从未如此寂静,却又如此嘈杂——寂静的是表面,嘈杂的是每个人心中无法宣之于口的愤怒与不安。
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内,泾渭分明。潘西等人占据着最舒适的区域,高谈阔论,将乌姆里奇的“英明决策”挂在嘴边。而另一部分学生,包括一些并非混血但也对这种高压统治感到不适的纯血,则沉默地待在角落或早早返回寝室。达芙妮·格林格拉斯自从那天接过林晚的精油后,似乎镇定了一些,但眉宇间的忧虑并未散去。林晚知道,达芙妮担忧的或许不仅是自己,还有她那位在赫奇帕奇、同样可能因为亲近哈利而受到牵连的妹妹阿斯托利亚。
卢修斯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他的“平静”与以往那种事不关己的冷漠有了微妙的不同。他不再仅仅沉浸于书本,而是更多地出现在公共休息室,或是级长巡逻的路线上。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块投入汹涌暗流中的定石。当潘西试图怂恿其他调查员去“盘问”几个平时与d.A.成员关系稍近的拉文克劳学生时,卢修斯只是淡淡地开口:“帕金森小姐,级长的职责是维持秩序,而非制造无端的混乱。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随意扩大调查范围,只会显得我们斯莱特林仗势欺人,徒增笑柄。”他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潘西张了张嘴,最终没能反驳,只是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林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知道卢修斯在做什么。他在利用他纯血贵族的身份和级长的权威,小心翼翼地划定一条底线,阻止乌姆里奇的爪牙将手伸得过长,避免斯莱特林彻底沦为暴政的工具。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平衡游戏,但他玩得游刃有余。
她的“单线联系”也在继续。不仅仅是传递宁神精油,她开始利用加密的纸条(用只有她和接收者才懂的、结合了简单符咒和麻瓜化学密写方式的小把戏),传递一些简短的、看似无关紧要的鼓励或提醒。给赫敏的纸条上写着:“记忆清晰,逻辑分明。”给一个在d.A.中暴露、正承受巨大压力的赫奇帕奇女生的纸条则是:“你并不孤单。”
这些行动如同在冰封的湖面下悄然流动的暖流,微弱,却切实存在。它们无法立刻融化坚冰,却能让冰层下渴望呼吸的生命知道,寒冷并非永恒。
转折发生在一个傍晚。纳威·隆巴顿被乌姆里奇叫去办公室后,久久没有出来。据等在门外的学生隐约听到的动静,里面似乎传来了乌姆里奇尖利的逼问声,以及某种魔法物品使用的噼啪声。
消息传到有求必应屋附近(尽管那里已被严密封锁,但仍是学生们下意识聚集交换信息的地方),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赫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罗恩紧握着拳头,哈利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所有人都知道纳威对父母的事情有多么在意,乌姆里奇很可能正在利用这一点,试图撬开他的嘴,获取更多关于d.A.甚至关于邓布利多的信息。
就在这紧张得几乎要断裂的时刻,林晚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阴冷而强大的魔力波动迅速接近乌姆里奇的办公室方向。是西弗勒斯·斯内普。
没过多久,乌姆里奇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打开,斯内普教授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蜡黄,嘴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直线。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乌姆里奇教授,我想你需要立刻停止对隆巴顿先生的……‘询问’。关于某种可能使用的吐真剂,我想魔法部法律执行司会很感兴趣了解其在校内的使用流程和审批记录。另外,”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乌姆里奇和她桌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带着惩罚性质的羽毛笔,“校长要我提醒你,任何针对学生的身体或精神造成不可逆伤害的行为,都将被视为严重渎职。”
乌姆里奇气得像只鼓起来的粉色蟾蜍,尖声反驳着什么,但斯内普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然后示意几乎虚脱的纳威离开。纳威踉跄着跑出来,被哈利和罗恩扶住,他脸上没有泪痕,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更深沉的愤怒。
斯内普的干预,像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乌姆里奇最恶毒的气焰。他并未公开反对她,而是利用规则和她可能存在的违规操作(比如未经授权使用强力吐真剂)进行了精准打击。这无疑是对乌姆里奇权力的一次公然挑战,也向所有学生表明,霍格沃茨的教师中,并非所有人都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
那天晚上,在地窖通往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走廊阴影里,林晚“偶遇”了巡视归来的卢修斯。
“斯内普教授出手了。”林晚低声说,这不是疑问。
卢修斯微微颔首,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他自有他的考量。或许是出于对波特的……复杂情感,或许是不愿看到霍格沃茨的底线被彻底践踏。”他顿了顿,看向林晚,“但这改变不了根本。乌姆里奇不会罢休,她只会更加狡猾。”
“我知道。”林晚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地窖特有的阴冷潮湿气息,“名单就像一把钝刀,她正在用它慢慢切割霍格沃茨。我们必须让她这把刀,砍在更硬的东西上。”
卢修斯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比如?”
“比如,邓布利多的沉默,教授们隐晦的不合作,还有……我们这些‘遵纪守法’的斯莱特林,对‘程序正义’的坚持。”林晚抬头,目光清亮,“她可以惩罚名单上的人,但她无法用这份名单,定所有人的罪。只要还有人敢于在规则内与她周旋,只要……‘灰鹰’的视线还未离开这座城堡。”
卢修斯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拂过林晚鬓角一丝并不存在的乱发,指尖在她佩戴的那枚朴素银质发簪上停留了一瞬。那发簪是某次他们讨论东方饰品时,他“恰好”找到并送给她的,样式简单,却内嵌了极其精细的保护魔纹。
“保存好你的火种,林小姐。”他收回手,声音低沉,“风暴远未结束。而我们需要确保,在风暴过后,仍有种子可以破土而出。”
他转身离去,黑袍在身后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融入地窖更深的阴影中。林晚抚摸了一下那枚微凉的发簪,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与她自身灵力隐隐共鸣的守护力量。
名单带来的恐惧仍在弥漫,但无声的抵抗与各方势力的暗流涌动,正在将这潭绝望的死水,搅动出新的、不可预测的漩涡。黎明前的黑暗,似乎更浓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