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与闲聊声交织,官道上的时光似乎也流逝得快了些。话题兜兜转转,不可避免地又回到了那个让黄惊如鲠在喉的名字——陈思文。
黄惊趴在马背上,忍着臀腿的不适,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难以理解的困惑:“凌兄,沈姑娘,我实在是想不通。像陈思文那般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甚至纵容门下趁火打劫之人,如何能成为南地武林魁首,坐上这正道盟副盟主的高位?”他顿了顿,声音里透着一丝理想化的执拗,“依我看,南地魁首、副盟主这般重要的位置,理应让徐前辈那样,真正心怀侠义、行事光明、不以私利为先的前辈高人担当才对。”
他这番话,带着少年人未经世事的纯粹和对公理的坚持。
凌展业闻言,轻轻叹了口气,他驱马靠近黄惊一些,声音平和,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黄兄,你所言不无道理。我师傅她……确实当得起‘侠义’二字。只是,她性情使然,向来不争不抢,于她而言,手中之剑为何而挥,心中之道如何践行,远比那些虚名权位重要得多。她守护的是她认为对的东西,而非某个位置。”
他话锋一转,谈及陈思文,语气变得有些复杂:“至于陈掌门……说来或许令人唏嘘。据我所知,在他尚未执掌苍云派,年轻时,也确是江湖上颇有侠名的人物。仗剑行侠,除暴安良,也曾做过不少令人称道之事。否则,也难以服众,最终继承苍云派掌门之位,并被推举为南地魁首。”
“哦?”黄惊有些意外,这与他所见所闻的那个陈思文截然不同。
凌展业目光望向官道前方起伏的远山,仿佛在追溯一段尘封的往事:“人心易变,尤其是当他手握权柄,身处高位之时。执掌一派,统领一方,所要权衡的利弊,所面临的诱惑与压力,远非独行侠客时可比。门派的发展,资源的争夺,与其他势力的博弈……很多时候,并非简单的善恶对错能够厘清。或许是在这一次次的权衡与抉择中,初心渐渐蒙尘,道路便偏了那么一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与其年轻面容不符的沧桑:“没有人天生就是恶人。很多时候,只是站在了那个位置,面临的抉择不同了。有时,看似毫厘之差的选择,累积起来,便足以让一个人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如今的陈掌门,或许早已忘了年轻时仗剑江湖的初衷,眼中只剩下苍云派的利益和他个人的权位了。”
一旁的沈妤笛听着两人的对话,撇了撇嘴,她对这种深沉的话题似乎不太感兴趣,直言不讳地道:“说那么多干嘛?反正他现在就是个讨厌的老家伙!仗着身份欺负人,还派手下拦路,就是不对!”
凌展业无奈地看了沈妤笛一眼,知道跟她解释这些复杂的人性变迁是对牛弹琴,便对黄惊笑了笑,道:“看,沈姑娘倒是快人快语。”
黄惊默然不语,咀嚼着凌展业的话。他想起莫鼎前辈,也曾是名动天下的“指玄”,最终却落得那般凄凉下场,其中是否也有不为人知的抉择与变迁?他又想到自己,未来若有机会掌握力量,是否会在这江湖洪流中迷失本心?
凌展业的话,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圈圈涟漪。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江湖,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复杂。不仅仅是简单的正邪对立,恩怨仇杀,更充满了人心的挣扎、权力的腐蚀和道路的偏移。
“没有人天生就是恶人……毫厘之争,便是很大的差距……”黄惊低声重复着这句话,眼神中少了几分之前的愤慨,多了几分沉思。
他依旧不认同陈思文的所作所为,依旧对其充满厌恶,但此刻,这种厌恶之下,似乎多了一层对人性复杂性的模糊认知。这让他看待这个江湖,看待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时,心态悄然发生了一丝改变。
或许,成长的第一步,便是开始理解这个世界的复杂与灰色。
……
说话间,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座县城的轮廓。城墙不算高大,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小县城。三人牵着马(黄惊几乎是挪下马背的)入了城,寻了一间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客栈投宿。
然而,就在办理入住时,还是闹出了点小风波。沈妤笛容貌太过出众,一进客栈便吸引了众多目光,其中不乏一些带着贪婪与淫邪的注视。她又嫌弃客栈条件简陋,床铺不够柔软,茶水不够清香,嘟着嘴很是不满。店小二被她连番挑剔,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最后还是凌展业出面,多付了些银钱,又要了客栈里最好的两间上房(沈妤笛单独一间,黄惊与凌展业同住一间),才算安抚下来。
黄惊看着这一幕,只能无奈摇头。带着这位大小姐,想低调怕是难了。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黄惊只觉得浑身像是散了架,尤其是下半身,简直不忍触碰。他简单洗漱后,便瘫在床铺上,连运功调息都觉得费力,很快就在疲惫中沉沉睡去。
夜色渐深,客栈内外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和更夫打梆子的声音。
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客栈的屋顶之上。此人一身紧身夜行衣,完美地融入了夜色,只露出一双闪烁着淫邪与贪婪光芒的眼睛。他动作轻盈如猫,显然轻功不弱。
他在屋顶稍作停留,似乎在辨认方向。很快,他的目光锁定了客栈二楼东侧的一间上房——那正是沈妤笛的房间!
黑衣人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狞笑。他早就盯上了这个容貌绝美、气质不凡的少女,一看便知是出身大家的千金。这种落单的“肥羊”,正是他这种采花淫贼最喜爱的目标。
他如同一片落叶般飘下屋檐,精准地落在沈妤笛房间的窗外,双脚勾住窗沿,整个身体倒挂下来,动作娴熟,显然是个中老手。
他小心翼翼地用匕首拨开窗户的插销,将窗户推开一条细缝。随即,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竹管,一端含在嘴里,另一端悄无声息地伸入窗缝。
他深吸一口气,腮帮子鼓起,对着竹管轻轻一吹——
一股无色无味、却带着一丝甜腻气息的淡淡烟雾,如同毒蛇吐信,悄然弥漫进沈妤笛那散发着少女幽香的闺房之中。
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