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暗河的水流确实不算湍急,但那股仿佛能浸透骨髓的阴冷,却是实实在在的。河水常年不见天日,积蓄了地底深处的寒意,寻常人浸泡其中,恐怕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四肢僵硬。不过黄惊体内真气浑厚异常,此刻默默运转开来,一股暖流自行游走四肢百骸,将那股刺骨的寒意抵御在外,倒也无甚大碍。
风君邪留言中提到,顺着这条暗河漂流,约莫一个时辰左右,便能抵达婺州城外的护城河。黄惊水性颇佳,这得益于童年时与学堂伙伴们在故乡小河里的摸爬滚打,捉虾逮鱼是常事。加之有雄浑真气作为底气,即便长时间潜游,闭气个一时三刻也完全不成问题。
他并未一味地潜在水底。暗河的通道并非全程被水淹没,偶尔会经过一些因地势抬高而露出水面的岩层地段。每逢此时,黄惊便会谨慎地上浮,将口鼻探出水面,迅速换几口气,同时锐利的目光快速扫视周围环境,将一些显着的石笋、岔道口或是岩壁上的特殊痕迹默默记在心中。风君邪的陵寝至关重要,真刚剑还留在其中,他必须确保自己将来有能力再次找到这里。
通道内并非完全漆黑一片,一些岩壁上镶嵌着或大或小的萤石,散发着幽幽的、带着几分诡异的绿色荧光,勉强照亮了这段蜿蜒曲折的地下水路,也为这寂静无声的水世界平添了几分神秘与未知。
“其他九人,早已被风君邪的‘手段’请出陵寝了……” 黄惊一边顺水漂流,一边思忖。他在那主墓室内耽搁的时间不短,记忆秘籍、查探兵器、寻找面具,耗费了不少功夫。必须尽快出去,否则,若是让外面的人,尤其是那些心怀叵测之辈,察觉到他可能获得了风君邪的传承,必将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想到这里,他手脚并用,加快了划水的速度,不再是单纯随波逐流,而是主动向着下游的方向奋力游去。
黑暗之中,时间感变得模糊。不知向前游了多久,途经第九个弯道,黄惊正全神贯注地辨别方向,右臂在划水时,手肘处却突然碰触到了一个异物。
这触感……软软的,带着衣料的细微摩擦感,还隐隐有一丝温热?
身处绝对的黑暗和专注于前行的状态下,黄惊的大脑一时间没能立刻处理这突如其来的信号,右手甚至无意识地、带着几分探究地轻轻捏了一下。
嗯……确实是软软的,手感……还挺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黄惊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意识到自己碰到的是什么了!那分明是人的身体,而且极有可能是……
就在他意识到不妥的同一瞬间,一股大力猛地踹在他的侧腰上!
“唔!”
这突如其来的一脚势大力沉,显然含怒而发。黄惊猝不及防,体内真气一岔,一口气没憋住,冰冷的河水瞬间从口鼻灌入,呛得他眼前发黑。他心中叫糟,连忙手脚乱蹬,奋力向上浮去。
幸运的是,头顶上方并非坚硬的岩石,而是一处因岩层空鼓形成的、狭小的空气夹层。他将头猛地探出水面,剧烈地咳嗽起来,拼命将呛入气管的河水咳出。
借着岩壁上那些幽绿萤石提供的微弱光芒,他勉强看清了前方的景象。
就在他身前不足一丈远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个人影。那人似乎是仰躺着的,大半个身子都浸泡在冰冷的河水中,只有口鼻部分勉强露在水面之上,随着水流缓缓漂动。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那幽绿光线的映照下,那人的脸庞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绿色。
是上官彤!
那个自从天下擂开始,就一直笼罩在神秘之中,连兵器都未曾出鞘过的戊字台晋级者!
黄惊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他刚才……他刚才捏到的地方……结合上官彤此刻仰躺的姿势,以及那柔软的触感……答案不言而喻!
就在这时,上官彤似乎也因为那一脚耗尽了最后的力气,原本微弱的挣扎彻底停止。她依旧仰躺着,声音带着水汽和极度的虚弱,却冰冷如刀,清晰地传到黄惊耳中:
“是…谁……登徒子……等…等我出去……定要…要你吃我一剑……”
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好听,如同幽谷清泉击石,即便在如此狼狈虚弱的情况下,依旧带着一种独特的婉约质感。只是这婉约之中,此刻充满了羞愤与杀意。
黄惊心中又是尴尬又是愧疚,听闻此言,连忙开口,声音也因为刚才的呛水而有些沙哑:“姑…姑娘恕罪!在下黄惊!刚才水道黑暗,在下绝非有意唐突!实在是不知姑娘漂浮在此,无意冒犯!”
他努力解释着,同时仔细观察上官彤的状态。只见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脸色在萤光下显得愈发苍白(或者说惨绿),呼吸急促而微弱,抓住剑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但身体却明显已经脱力,完全是凭借本能在水面上漂浮。
看来她不仅受伤,而且似乎……不通水性?否则不至于如此被动地随波逐流。
上官彤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求生的本能让她暂时压下了羞愤,她微弱地喘息着,断断续续地道:“带…带我出去……我…我便…原谅你……”
这话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屈辱和无奈,显然让她极为难堪。
黄惊闻言,心中稍定,但看着上官彤的状态,又看了看这幽深冰冷、不知还有多远的地下暗河,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带着一个几乎失去行动能力、还可能随时给自己一剑的人在这复杂的水道中前行,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得罪了!” 黄惊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潜游过去,小心翼翼地避开敏感部位,从侧后方伸手托住了上官彤的腋下,让她能更好地将头露出水面,同时另一只手开始奋力划水,带着她一起,向着下游未知的出口继续前行。
黑暗的河道中,只剩下两人划水的声音和上官彤微弱而压抑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