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迎看着黄惊,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平和如常:“明日你便要离开了,行李可都收拾妥当?”
黄惊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背负的断水剑匣,心中虽有万千不舍与疑虑,但还是依言将其解下,双手捧着,郑重地递向徐妙迎:“晚辈身无长物,并无什么行李需要收拾。此剑……便提前交予前辈吧。”
然而,徐妙迎却并未伸手去接,只是缓缓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剑匣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慨叹:“三日之期,既已言明,便是一日不可少。时间还未到,它依旧属于你。”
她话锋一转,不再提断水剑之事,转而说道:“今日唤你前来,是有一事相托,亦是一物相赠。”
说着,她走到一旁,取过一柄早已准备好的连鞘短剑。此剑长度与断水相仿,同为短剑制式,剑鞘朴素无华,呈深灰色,没有任何装饰。
“此剑并非什么传世名剑,无甚来历,”徐妙迎将剑递向黄惊,“但也是千锤百炼之作,剑锋锐利,足以断金切玉。你原先那柄剑想是遗失了,行走江湖,总不能无剑防身。这柄‘秋水’,便赠予你了。”
黄惊微微一愣,接过这柄名为“秋水”的短剑。入手微沉,比断水剑略重一些,但平衡感极佳,显然也非俗物。他拔剑出鞘半寸,只见剑身如一泓秋水,寒光潋滟,锋刃处流淌着冷冽的光泽,确实是一柄难得的利器。
“多谢前辈赠剑。”黄惊诚恳道谢。他确实需要一柄趁手的兵刃,断水剑目标太大,而且明日就要交与衍天阁保管了,轻易怕是拿不到了。
徐妙迎看着他,继续道:“我能感觉到,你内力之深厚,远超同龄之人,甚至许多修炼数十载者也未必能及,根基之稳固,气运之绵长,皆属上乘,将来成就,必不可限量。”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看透黄惊的虚实:“然而,你的武功技艺,却与你这身雄厚内力极不相配。这几日我虽未亲至,但也有人回报,见你练剑,翻来覆去,唯有那一套‘诲剑八式’。”
她语气平静,却一针见血:“栖霞宗乃天下第二剑宗,诲剑八式亦是不传之秘,精妙绝伦,作为根基确是极好。但你要明白,剑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一旦遇上真正的高手,对方见识广博,经验老辣,仅凭这固定的八式,即便你内力再强,也极易被人窥破套路,寻隙而击,难以克敌制胜。”
黄惊默然,他知道徐妙迎说的是事实。那夜荒野血战,若非最后搏命,他早已死在那些杀手精妙狠辣的合击之下。技巧,确实是他目前最大的短板。
“故而,在临别之前,”徐妙迎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我有三招剑式,可以传授于你。”
天下第五剑修亲授剑招!这若是传扬出去,不知要引起多少江湖中人艳羡甚至觊觎。黄惊心中剧震,猛地抬头看向徐妙迎,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疑惑。
“徐前辈……您为何对晚辈如此……”他忍不住问道。赠剑已是恩情,如今更要传授绝艺?这已经远超乎一般的照顾了。
徐妙迎似乎早已料到他有此一问,她沉默了片刻,目光掠过院落,仿佛看到了远处正在为情所困的徒弟,轻轻叹了口气:“你便当这是一场交易吧。”
她看向黄惊,眼神坦诚:“我那徒儿展业,资质心性本都不差,刻苦努力亦是不缺。只是如今……陷入情障,心思浮动,剑不再如往日般纯粹锐利,这是剑客的大忌。我身为师长,虽可引导,却难破其心障。江湖风波恶,未来难测。”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为人师者的忧虑与托付:“我看得出,你非池中之物,心志坚韧,未来成就当在展业之上。今日我传你剑招,他日若展业遭逢大难,而你又恰有能力相助时,希望你能看在今日情分上,出手助他渡过难关。这,便是我唯一的条件。”
又是一个承诺。黄惊心中泛起一丝无奈,他身上已然背负了宗门的血仇、莫鼎的遗愿、与岐癸的约定,如今又要加上守护徐妙迎徒弟的承诺。这些担子沉甸甸的,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然而,他也清楚地知道,徐妙迎所言非虚,他急需提升自己的实战技巧。而身为天下第五剑修,徐妙迎肯亲自指点,哪怕只是三招,其价值也无可估量,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东西。这诱惑,太大了。
徐妙迎见黄惊面露纠结,以为他是顾忌栖霞宗和莫鼎的传承,不愿另学他派武功,便主动开口道:“你无需顾虑。我传你剑式,不占师徒名分,你亦不必拜师。这仅仅是……一场交易,用这三式,换你一个未来的承诺。”
黄惊闻言,抬眸看向徐妙迎。这位清冷如霜的女剑客,不仅在他危难时伸出援手,请动神医,更帮他隐瞒了莫鼎相关的秘密,如今又赠剑授艺,所为的,仅仅是为她那可能遭遇风险的徒弟,提前结下一份善缘。这份师者之心,令人动容。
于情,他感激徐妙迎的多次相助;于理,他需要这提升实力的机会。凌展业此人,他虽接触不多,但观其言行,也算正直,并非奸恶之徒。
略微思索后,黄惊不再犹豫,他后退一步,对着徐妙迎深深一揖,语气郑重:
“前辈厚爱,晚辈感激不尽。前辈所托,晚辈应下了。他日若凌兄有难,而黄惊力所能及,定当竭尽全力,护他周全!”
徐妙迎看着眼前躬身行礼的少年,清冷的眼眸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欣慰。
“好。”她轻轻颔首,手中黄亭剑微抬,“那便看仔细了。第一式,名为‘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