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豁然开朗。
当众人穿过最后一段狭窄的路径,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广阔空间。
天空是永恒的暗红色,仿佛被亿万生灵的鲜血浸染过,低垂的铅云中,不时有赤色闪电划过,照亮下方那片苍茫大地。
大地之上,景象更加震撼。
连绵起伏的山脉不是由岩石构成,而是由无数破碎的兵器堆积而成——断剑成峰,裂刀为岭,残枪如林。那些兵器虽已锈迹斑斑,灵性尽失,但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气。微风吹过,兵器之山发出“呜呜”的鸣响,如同万古英魂的低泣。
更远处,可见一具具巨大的骸骨半埋土中。那些骸骨最小的也有十丈高,最大的如同山岳,骨骼呈暗金色或漆黑色,历经万年岁月而不朽。骸骨周围,散落着更加庞大的兵器碎片——那是属于它们的兵刃。
“上古战场的遗址......”司徒文喃喃道,声音中带着震撼,“这里至少陨落了数十万元婴以上的修士,还有上百尊......恐怕是化神甚至更高境界的存在。”
“看那里。”星澜指向远方。
在兵器山脉的中央,有一片巨大的凹陷区域。那片区域地面呈暗红色,如同干涸的血池。此刻,血池上方,一座高达千丈的祭坛正在缓缓运转。祭坛由无数白骨垒成,顶端悬浮着一枚房屋大小的血色晶石。晶石下方,九根粗大的血管状管道插入血池,正源源不断地抽取着池中暗红色的液体。
血祭大阵!
祭坛周围,密密麻麻的黑袍修士正在忙碌,数量至少上千。更令人心悸的是,祭坛上空,悬浮着三道身影——正是北疆甲一、鬼道化神老者,以及一个从未见过的、浑身笼罩在浓郁黑雾中的身影。
那黑雾身影的气息,比北疆甲一更加深沉恐怖。
“三个化神......”烈炎长老脸色凝重,“幽冥宗这次真是下了血本。”
“不止。”云逸握紧剑柄,眼神锐利,“你们感应到血池深处的气息了吗?”
众人凝神感应,脸色齐齐一变。
血池深处,隐隐传来一股令人灵魂颤栗的邪恶气息。那气息冰冷、混乱、充满毁灭欲望,仿佛沉睡了万年的凶兽正在缓缓苏醒。
“天魔尸骸......”扶苏低声道,“就在血池之下。”
守剑灵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带着焦急:“必须阻止他们!血祭一旦完成,血池中的怨煞血气将化为最精纯的魔性能量,注入天魔尸骸之中。届时,尸骸虽不能真正复活,却能短暂‘苏醒’,以尸骸为媒介,域外天魔的本体便能隔着封印,投下更多力量,甚至......直接降临部分意志!”
“怎么阻止?”雷昊咬牙道,“对面三个化神,上千修士,还有即将苏醒的天魔尸骸。我们这点人,硬闯就是送死。”
众人沉默。
确实,实力差距太大了。
就在这时,扶苏腰间的“薪火”剑忽然剧烈震颤起来!这一次的震颤不同于以往,带着一种近乎急切的情绪,剑尖直指兵器山脉的某个方向。
“怎么了?”林芷萱轻声问道。
扶苏闭目感应,片刻后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薪火’剑感应到了......同源的气息。在那个方向,有与它同出一脉的剑意残留。”
同出一脉?
守剑灵的声音适时响起:“是了!当年铸造‘薪火’剑时,融入了九位上古剑修的残剑与战意。其中一位,正是你们玄天仙宗藏剑峰一脉的祖师——‘藏锋真人’凌无痕!他的佩剑‘藏锋’,其残片应在此地!”
藏剑峰祖师!凌无痕!
扶苏心中剧震。藏剑峰历代口口相传,开峰祖师凌无痕乃上古剑道奇才,独创《藏锋诀》,后于一场大战中失踪,剑折人亡,连尸骨都未寻回。没想到,他竟然陨落于此,参与了这场上古大战!
“若能寻得‘藏锋’残剑,以‘薪火’剑为引,或可唤醒其中残留的祖师剑意。”守剑灵快速道,“届时,你不仅可获得藏剑峰完整传承,更可能凭借祖师剑意,与此地上古战场残留的英魂大军建立联系!”
英魂大军!
众人闻言,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但时间紧迫。”司徒文皱眉道,“从我们这里到那个方向,至少百里,且途中必会惊动幽冥宗的人。”
“分兵。”扶苏当机立断,“一队人留在此地,制造动静,吸引幽冥宗注意力。另一队人随我前往寻剑。”
“我去吸引注意力!”雷昊第一个站出来,“论闹动静,没人比我更在行!”
“算我一个。”萧辰咧嘴一笑,“正好试试新练成的剑招。”
离炎默默站到两人身边,火焰长剑在手,表明态度。
烈炎长老略一沉吟:“老夫也留下。对面三个化神,没有化神坐镇,你们撑不住。”
云逸与清璇仙子对视一眼,云逸道:“清璇,你带流云剑宗弟子随扶苏师弟去寻剑。我留在此地。”
清璇仙子点头:“师兄小心。”
星澜也做了安排,让两名星辰阁弟子随行,自己留下。
最终,前往寻剑的队伍定为:扶苏、林芷萱、清璇仙子、司徒文、洛冰璃,以及流云剑宗和星辰阁的六名精锐弟子,共十二人。
而留守吸引注意力的,则是雷昊、萧辰、离炎、烈炎、云逸、星澜等化神、元婴巅峰战力。
“记住,你们的任务是制造混乱,拖延时间,不是死战。”扶苏郑重交代,“一旦我们得手,会以‘薪火’剑为号。届时,你们立刻向我们的方向撤退,与我们会合。”
“明白。”雷昊重重点头,“快去快回。我们最多能撑一个时辰。”
时间刻不容缓。
扶苏最后看了一眼林芷萱,两人目光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出发!”
十二道身影借着兵器山脉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薪火”剑指引的方向潜去。
与此同时,血祭祭坛之上。
北疆甲一俯视着下方忙碌的幽冥宗弟子,银色面具下发出沙哑的笑声:“血池能量已聚集七成,再过三个时辰,便可完成血祭。届时,天魔尸骸苏醒,以尸骸为引,配合圣物材料,‘归墟之眼’的封印将出现第一道裂痕。”
鬼道化神老者咳嗽两声,声音虚弱:“可惜‘镇魔黑金’被那小子炼化了一部分,否则血祭效果会更完美。”
“无妨。”那团浓郁黑雾中,传来一个年轻而冷漠的声音,“黑金虽重要,但并非不可替代。真正关键的是——血池下方那具尸骸的身份。”
北疆甲一恭敬道:“大人,那具尸骸究竟是......”
“上古时期,域外天魔入侵,有三位‘魔将’级存在降临此界。”黑雾中的声音娓娓道来,“其一被青龙圣尊镇于葬龙渊,其二被天剑宗宗主斩于天剑祖地,其三......便是血池之下这位。”
“这位魔将虽被斩杀,但其尸骸蕴含的魔性本源,历经万年不散。更重要的是——”黑雾声音顿了顿,“当年斩杀此魔将的,正是玄天仙宗藏剑峰祖师凌无痕。他以自身剑魂为代价,将‘藏锋’剑意打入魔将尸骸,形成双重封印。一方面镇压魔性,另一方面......也留下了开启封印的‘钥匙’。”
北疆甲一恍然大悟:“所以我们需要扶苏那小子,不仅因为世界树碎片和斩仙剑,更因为他继承了藏剑峰传承,身怀‘藏锋’剑意!他是开启这最后一道封印的关键!”
“聪明。”黑雾声音赞许道,“血祭只是唤醒尸骸,真正的‘解封’,需要藏锋传人以剑意为引。所以,不必担心那些小老鼠的干扰。他们来得正好,省得我们再去寻他。”
鬼道化神老者桀桀怪笑:“原来一切都在大人算计之中。那我们现在......”
“按计划进行。”黑雾声音淡漠,“血祭继续。等那些小老鼠拿到‘藏锋’残剑,唤醒剑意,自会送上门来。届时,一举两得。”
三人对视,眼中皆闪过残忍的笑意。
兵器山脉深处。
扶苏一行人在嶙峋的断剑残刃中艰难穿行。越往深处,那股锋锐之气越盛,护体灵光被切割得“嗤嗤”作响。修为稍弱的弟子,身上已出现细密的血痕。
“这里的剑意......好强。”一名流云剑宗弟子咬牙道,“万古不散,每一道都是上古剑修的临终一击所化。”
清璇仙子挥剑斩开一道袭来的无形剑气,沉声道:“大家紧守心神,莫要被这些残留剑意影响道心。”
林芷萱的《青木长春诀》全力运转,淡绿色生机之光笼罩众人,帮助抵御剑意侵蚀。她的脸色微微发白,显然消耗不小。
扶苏走在最前,“薪火”剑的震颤越来越剧烈。某一刻,剑尖猛地指向左前方一座由断剑堆积而成的小山。
“在那里!”
众人迅速靠近。
小山不高,约三十丈,但散发出的剑意却凝练得如同实质。靠近到十丈范围内,修为最低的那名星辰阁弟子闷哼一声,嘴角溢血,竟是被剑意所伤。
“你们退后,我来。”扶苏深吸一口气,混沌元婴运转,九大剑意护体,一步步走向小山。
越靠近,压力越大。走到五丈处时,他周身已响起密集的金铁交鸣声,仿佛有无数无形之剑在劈砍他的护体灵光。
三丈。
护体灵光破碎!
扶苏闷哼一声,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血痕。但他脚步不停,混沌剑域全力展开,强行抵消着周围剑意的冲击。
终于,他来到小山脚下。
小山顶部,插着一柄剑。
那是一柄断剑。剑身只剩下半截,通体黝黑,无锋无芒,表面布满了裂纹,仿佛一碰就会碎掉。但就是这样一柄看似废铁的断剑,却散发着此地最核心、最凝练的剑意。
藏锋。
剑如其名,锋芒尽藏。但扶苏能感觉到,在这看似普通的剑身之下,隐藏着一股足以斩断天地的恐怖力量。
“先祖......”扶苏喃喃道,对着断剑躬身一拜。
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气息,断剑微微一颤。
下一刻,异象突生!
断剑表面的裂纹同时亮起!无数细小的剑气从裂纹中迸射而出,在半空中交织、凝聚,化作一道虚幻的人影。
那人影身着玄天仙宗古老样式的藏青色剑袍,面容清矍,眼神温和却又带着历经沧桑的睿智。他负手而立,目光落在扶苏身上。
“后世弟子?”人影开口,声音缥缈,仿佛从万古之前传来。
扶苏再次躬身:“藏剑峰第七代真传弟子扶苏,拜见凌无痕祖师。”
人影——凌无痕的残念虚影,微微点头:“混沌为基,九意为络,更得‘薪火’传承。看来,藏剑峰终是等到了传人。”
他目光扫过扶苏身后的林芷萱等人,最终又回到扶苏身上:“你等来此,是为阻止血祭?”
“正是。”扶苏沉声道,“幽冥宗以血祭唤醒天魔尸骸,意图撕裂‘归墟之眼’封印。弟子等愿拼死阻止,但力有不逮,特来寻祖师相助。”
凌无痕残念沉默片刻,缓缓道:“当年,老夫以此身此剑,镇压魔将尸骸。剑折于此,魂封于骸。万年来,老夫残念与魔将残魂相互消磨,已是强弩之末。”
他看向扶苏手中的“薪火”剑:“‘薪火’乃英魂祝福之剑,可沟通此地战死英魂。但若要真正唤醒英魂大军,需以完整‘藏锋’剑意为引,更需......一柄能承载万千英魂之力的‘剑’。”
扶苏心中一动:“祖师的意思是......”
凌无痕残念抬手,指向那柄断剑:“此剑虽断,但其核心剑灵未灭。你可将‘薪火’剑与此剑残片相融,以混沌为炉,九意为火,重铸一柄‘薪火藏锋’。届时,以此剑为旗,可唤醒百里之内所有战死英魂,组成‘英魂剑阵’。”
重铸剑器?融合两柄上古神剑?
扶苏眼中闪过决然:“弟子愿一试!”
“但需切记。”凌无痕残念声音凝重,“重铸过程,需你以自身剑意为桥梁,沟通两剑剑灵。其间凶险,稍有不慎,剑灵反噬,你神魂俱灭。且即便成功,此剑也将成为‘钥匙’——既是唤醒英魂的钥匙,也可能成为彻底解开魔将尸骸封印的钥匙。福祸相依,你当慎之。”
扶苏深吸一口气,看向手中的“薪火”剑,又看向那柄断剑。
身后,林芷萱轻声唤道:“扶苏......”
他回过头,看到林芷萱眼中的担忧,也看到清璇仙子、司徒文等人信任的目光。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远方血祭祭坛的方向。那里,血色光柱冲天,魔气翻涌。
没有退路了。
“请祖师传法。”扶苏斩钉截铁道。
凌无痕残念深深看了他一眼,虚影开始变得透明:“法在剑中。以血为引,以魂为桥,薪火藏锋,重铸于此......”
话音落下,虚影化作无数光点,没入断剑之中。
断剑光芒大放,自行从山巅飞出,悬浮在扶苏面前。
扶苏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两柄剑上。同时,混沌元婴离体而出,悬浮头顶,九色剑意化作九条锁链,将“薪火”剑与“藏锋”断剑缠绕、拉近。
两剑相触的刹那——
“轰!!!”
无法形容的剑意风暴,以扶苏为中心,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