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头，凌阳持刀而立，混沌龙魔虚影在身后沉浮，气势如虹，刀斩赤獠、重创玄蚀青翼的余威仍在战场上回荡，压得无数妖族心神战栗，竟不敢上前。
然而，这份短暂的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荒原深处，那三座血祭妖骨祭坛上，赤獠陨落处熄灭的火焰、玄蚀溃散的黑雾、青翼折断的肉翼残骸，仿佛受到了无形之力的牵引，并未彻底消散，而是化作三道颜色各异的光流，逆冲回祭坛之中。
紧接着，三股远比赤獠等人磅礴、浩瀚、古老、威严了无数倍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缓缓睁开了眼睛，自那祭坛深处，跨越无尽空间，轰然降临！
嗡——！！！
整个黑水城战场，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所有生灵都感到灵魂深处传来无法抗拒的颤栗与压迫！天空中的昏黄云层被无形的力量搅动，形成三个巨大的漩涡，分别映照出暗金色的蚀灭之光、赤红如血的焚天之焰、以及冰冷死寂的玄冥之霜！
三位九品龙帝的意志，虽非本体亲临，但其显化的威能，已非八品可以揣度！
“人族小辈……”一个低沉、威严、带着金属摩擦般冰冷质感的声音，自暗金色漩涡中传出，直接响彻在凌阳以及所有修为达到七品以上生灵的识海，“汝身上……有吾熟悉的气息……微弱，却纯正……是‘敖苍’那个叛逆的血脉余孽？还是……你，吞噬了他？”
这声音属于暗蚀龙帝，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发现了有趣猎物般的冰冷兴趣。
“哼！管他是什么！杀我赤燎部大将，焚灭其魂，罪该万死！”赤红漩涡中，炽焰龙帝的意志显得暴躁而直接，一股焚尽八荒的怒意化作实质的火焰威压，重点笼罩向凌阳。
“此子功法诡谲，肉身有异，非寻常人族。可擒拿研究，或可窥得那人族‘斩龙’之秘一二。”玄冥漩涡中，玄冰龙帝的声音最为平静，却也最为冷酷，视凌阳如待解之秘宝。
三位龙帝意志交汇，虽彼此竞争，但在对待凌阳这个突然冒出、身怀疑似龙族（敖苍）气息、且潜力惊人的异数上，态度出奇地一致——拿下他！
“准。”
“可。”
“善。”
简单的意念交换后，三股龙帝意志不再只是威压，而是开始凝聚力量！暗金漩涡中探出一只覆盖着诡异符文的巨大龙爪虚影，抓向凌阳，爪风过处，空间都仿佛被蚀出空洞；赤红漩涡降下九颗房屋大小的浓缩烈焰流星，锁定凌阳气息；玄冥漩涡则吹出足以冻结灵魂的“玄冥寒息”，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迟滞一切。
这不再是八品层面的战斗，而是九品存在的隔空施法！即便只是意志投影与部分力量显化，也足以轻易抹杀寻常八品巅峰！
秦霸先目眦欲裂，想要上前，却被那浩荡龙威压得难以动弹。厉苍穹拼尽最后余力，试图调动残破大阵，却如蚍蜉撼树。所有人族将士的心，再次沉入谷底——刚刚升起的希望之火，难道就要被这至高无上的存在随手掐灭？
凌阳身处三大攻击的核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全身骨骼都在那股超越层次的威压下咯吱作响。但他眼神依旧凶狠如狼，混沌龙魔域撑开到极限，暗金色气流疯狂旋转，噬魂刀嗡鸣不止，竟隐隐透出一股面对更高层次猎物的兴奋与贪婪。
他不能退！也退无可退！
就在那蚀灭龙爪即将临体、烈焰流星与玄冥寒息将其彻底封锁的千钧一发之际——
“哼！三条泥鳅，隔着老远伸爪子，也不怕被人剁了？”
一个略显苍老、却带着无边霸烈与嘲讽意味的声音，突兀地响彻天地间！
这声音并非来自识海，而是真实响起在战场上空，音量不大，却瞬间将三位龙帝意志带来的威压冲淡了几分！
紧接着，一只朴实无华、肤色黝黑、布满了各种新旧伤痕和老茧的大手，仿佛从虚空之中直接探出，轻描淡写地挡在了凌阳身前，迎向那蚀灭龙爪、烈焰流星与玄冥寒息。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绚烂的能量爆发。
那只大手只是那么随意地一握，一捏，再一拂。
咔嚓！噗！呼——！
蚀灭龙爪虚影如同琉璃般碎裂；九颗浓缩烈焰流星无声湮灭，连个火星都没溅出；弥漫的玄冥寒息更是如同遇到了克星，被那只大手带起的微风一吹，便烟消云散。
三大龙帝意志凝聚的攻击，竟被这突兀出现的大手，以如此轻描淡写、近乎羞辱的方式，轻易化解！
“什么？！”
“何人？！”
“这股气息……人族底蕴？!”
三位龙帝的意志同时传来惊怒交加的情绪波动。它们能感觉到，这只大手的主人，其生命层次与力量本质，绝不弱于它们！甚至，那纯粹到极致的武道意志与历经无数血战沉淀出的杀伐之气，让它们都感到一丝忌惮。
大手的主人并未完全显现，只有一道模糊的、仿佛由战意与煞气凝聚而成的虚影，在凌阳身侧的空中缓缓浮现。那虚影身材高大，披着残破的暗红战袍，头发随意披散，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如星辰，沧桑如古史，开阖间似有金戈铁马、尸山血海之景象沉浮。
“本王苏定方，在此。”虚影淡淡开口，报出的名号却如惊雷炸响在知情者心头！
武王！苏定方！ 大炎开国太祖皇帝亲弟，传说中立誓永镇皇室底蕴、非亡国灭种之祸不出的老祖宗！他竟然真的存在，而且……早已来到了南疆，暗中观察，直至此刻方才出手！
“苏定方？！”“那个武痴？！”“他竟然还没死？！”三位龙帝意志显然也知道这个名字，震惊之余，忌惮之意更浓。这位可是在千年前那场人族定鼎战争中，亲手斩杀过不止一位妖族九品大妖的绝世凶人！其战力，即便在九品之中，也属顶尖！
“此子，我人族后辈，轮不到你们三条泥鳅惦记。”武王虚影目光扫过三个漩涡，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要打，让你们本体滚过来，本王正好手痒。隔着这么远撒点毛毛雨，也不嫌丢人？”
“苏定方！你莫要嚣张！真身对决，你以为我族怕你不成？！”炽焰龙帝暴怒。
“此子身怀我族叛逆气息，事关重大，必须查明！”暗蚀龙帝声音阴沉。
“武王现身，损耗的是你人族气运与你自身寿元。为此子，值得吗？”玄冰龙帝冰冷道破关键。
武王虚影哈哈一笑，声震四野：“值不值得，老子说了算！老子活了快四千年，早就活腻了！正想找几个够分量的陪葬！你们三个，谁先来？”
说话间，他虚影微微凝实了一分，一股更加恐怖、仿佛能崩碎星辰、逆转生死的武道意志冲天而起，竟是主动向三位龙帝意志发出挑衅！
三位龙帝意志沉默了片刻。它们本体自然无惧，但跨界全力出手，消耗同样巨大，且会受到此界残余天道的压制。更重要的是，武王苏定方是个出了名的疯子、武痴、不要命的狠角色，真被他盯上缠住，代价难以预料。为了一个身上有敖苍气息、但尚未完全成长起来的人族小子，似乎……不值。
“哼！今日便给你苏定方一个面子。”暗蚀龙帝率先开口，暗金漩涡开始缓缓收敛，“此子，暂且记下。南疆之事，不会就此罢休。”
“苏定方，看你能护他到几时！”炽焰龙帝的怒火也暂时压下，赤红漩涡消散。
玄冰龙帝最是干脆，玄冥漩涡无声无息消失，只留下一片冰寒的寂静。
三位龙帝意志，竟在武王现身威慑下，暂时退却了！
笼罩战场的至高威压骤然一轻。所有生灵都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武王虚影转头，看向凌阳。那目光深邃无比，仿佛能看透他的一切秘密。
凌阳与之对视，不卑不亢，拱手道：“多谢前辈援手。”
“不必谢我。”武王虚影摆摆手，声音直接在凌阳心中响起，“小子，你很不错。身上因果虽重，但心性坚韧，杀伐果决，是个好苗子。老祖我观察你几日了，从你在地下溶洞搏杀破境，到方才城头作诗斩将……有老子当年几分风采。”
他顿了顿，语气微凝：“不过，老子救你一次，是惜才，也是因为那些泥鳅越界了。接下来，老子不能轻易再出手。每一次显化力量，都是在燃烧我这把老骨头为数不多的寿元，也会加速消耗本就不稳的国运。这黑水城的劫，这天下的大乱，终究要靠你们自己去渡。”
“晚辈明白。”凌阳沉声应道。他从不将希望完全寄托于他人。
“明白就好。”武王虚影似乎笑了笑，“好好打，别死了。老子还挺想看看，你这把不一样的‘刀’，最后能斩出个什么天地来。”
说完，他的虚影开始缓缓变淡，最后化作一缕精纯的战意，悄无声息地没入凌阳手中的噬魂刀中。刀身微微一震，光芒内敛，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灵性与厚重。
“此乃老子一缕战意烙印，可助你在危急时刻，爆发一次接近九品门槛的刀意。慎用，用了就没了。”武王最后的声音在凌阳心底消失。
城头暂时恢复了平静，但更远处的妖族大军，在经历了龙帝意志降临与退却的震撼后，并未溃散，反而在那残余的龙帝威压驱使下，重新开始缓慢而有序地集结，准备着下一波，可能更加疯狂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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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南疆黑水城下，武王苏定方惊退三位龙帝意志的消息，以各种隐秘渠道急速传开的同时——
北境，河内郡前线。
镇北王苏擎天的大帐内，气氛却是一片炽热与疯狂。
“哈哈哈哈！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苏擎天手持刚刚由最隐秘渠道传来的密报，仰天大笑，脸上尽是狂喜与狰狞，“黑水城濒临破碎！秦霸先重伤！厉苍穹中毒濒死！连皇室压箱底的老怪物‘武王’苏定方都被逼出来了！而且情报确认，那老怪物每一次出手，都在燃烧他自身寿元和国运，绝无法持久！”
他猛地将密报拍在案上，目光灼灼地扫视帐内一众心腹将领与北蛮王庭的特使：“朝廷主力被牢牢钉死在南疆！神都空虚！皇室底蕴被迫提前消耗！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北蛮王庭的特使，一位身披狼裘、脸上绘着血色图腾的壮汉，眼中也爆发出贪婪的光芒：“武王苏定方……这个名字，在我金帐汗国的祖灵史诗中都有记载，是人族最可怕的战神之一。他若不断出手消耗，人族国运必加速衰减！尊敬的大王，我们的约定……”
“放心！”苏擎天大手一挥，“只要你们助我攻破神都，登上帝位，北境两州，立刻划归金帐汗国！中原的财富、粮食、工匠、美人，任尔等取用！开放所有互市，盐铁兵器，皆可交易！”
“好！”蛮族特使重重点头，“我即刻传讯大汗，集结所有‘金帐铁骑’、‘祖灵战兽’、‘萨满巫团’，全力南下！定要赶在南疆战事结束、朝廷缓过气之前，直捣黄龙！”
“传令全军！”苏擎天拔剑出鞘，剑指南方，“放弃一切缓慢攻城、稳扎稳打的策略！全军轻装急进，不顾伤亡，以最快的速度，给本王撕开一切挡路的防线！目标——神都！”
“沿途所有城池，降者免死，抗者屠城！所得财物，七成归将士所有！率先攻入神都者，封万户侯，赏金百万！”
重赏与野心的刺激下，整个镇北王与北蛮联军彻底疯狂了！他们不再讲究什么战术阵型，不再顾及后勤补给，如同决堤的洪流，又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以一股毁灭一切的势头，向着南方中原腹地，疯狂冲去！
河内郡本就脆弱的防线，在这股疯狂冲击下，瞬间崩溃！紧接着是下一道防线，再下一道……烽火以惊人的速度向南蔓延。沿途州府，有的望风而降，有的试图抵抗，却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与疯狂的攻势下，迅速被淹没。
朝廷在北境的统治，以雪崩般的速度瓦解。告急的文书如同雪片般飞向神都，每一封都带着鲜血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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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皇城，观星台。
嘉庆帝面前的巨大光影地图上，代表北境的区域，正以触目惊心的速度被染成代表沦陷的深黑色，并且那黑色正急速向着代表中原五州的区域侵蚀。而南疆黑水城的光点，虽然暂时稳定，却依然被浓重的血红色妖气包裹，旁边标注着“武王现，龙帝退，然危局未解”的字样。
整个帝国的疆域，如同被南北两把巨大的铁钳，狠狠夹击，眼看就要从中断裂。
崔珏与陆炳渊侍立在下，面色凝重至极。
“陛下，北境急报！镇北王与北蛮联军已突破‘河内’、‘上谷’、‘渔阳’三郡，兵锋直指‘邺城’！邺城若失，中原门户洞开！沿途……降者甚众。”崔珏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南疆密报，武王老祖宗确已现身惊退龙帝，但老祖宗传讯，其不可久战，需速决。黑水城防虽暂稳，然妖族根基未损，厉百川动向不明，秦霸先、厉苍穹伤重，凌阳虽突破八品惊艳，但独木难支。”陆炳渊补充道。
嘉庆帝静静地看着地图，脸上无悲无喜，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寒。
“都想趁着朕被妖族拖住，来抢这块肉。”他轻声自语，“镇北王以为朕腾不出手，蛮族以为可以趁火打劫，宗门以为可以置身事外，甚至……等着改朝换代，重新分配利益。”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仿佛有星河崩灭，又似有新的宇宙在孕育。
“传旨。”
“命‘影阁’放弃所有次要目标，集中全部力量，不惜代价，刺杀北蛮联军中的萨满巫师、部落头人，焚毁其粮草聚集地。”
“密令西线‘镇西军’抽掉三万‘铁鹞子’重骑，由副都督‘血衣侯’白起率领，不必来神都，直接斜插北境叛军侧后，以游击袭扰为主，专断其粮道，屠其散兵，不必计较一城一地得失，宗旨就一个——拖住他们，让他们慢下来！”
“告知武王老祖宗，朕……知道了。请他再为朕，争取最后三日。”
“另外，”嘉庆帝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将武王老祖宗因天道残缺、出手损耗寿元与国运之事，以及镇北王勾结北蛮、妄图裂土卖国之行径，还有五大宗门此刻袖手旁观、不顾人族大义之事实……稍加修饰，通过天机阁与万象阁的渠道，悄然散播出去。尤其，要确保传入南疆前线每一位将士耳中，传入北境沦陷区每一个尚有血性的人族心中。”
崔珏与陆炳渊心神俱震。陛下这是要……点燃天下人的怒火？凝聚最后的人心气运？
“朕要让他们知道，”嘉庆帝的声音如同万载玄冰，却又仿佛带着燎原之火的炽热，“这江山，是朕的，更是天下人族的！外敌当前，内贼猖獗，若无人挺身，则国破家亡，皆成奴仆血食！”
“朕，就在这神都等着。等南疆的捷报，或者……等北方的刀兵。”
“这盘补天局，是成是败，是生是死，就在这三日之间，见分晓！”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南疆黑水城的方向，仿佛穿透了万里山河，看到了那个持刀而立、身负混沌与龙魔之力的年轻身影。
“凌阳……朕给你的舞台，已经够大了。现在，让朕看看，你这把刀，究竟能锋利到何种程度，能否为朕，斩开这必死之局的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