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邪神子嗣投影的溃散,如同吹响了总攻的号角——不是对邪祟,而是对已成困兽、士气濒临崩溃的妖族。
当那笼罩城主府的暗红邪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收缩,当厉苍穹与智缘大师略带疲惫但气息平稳地出现在地面,所有人都明白:最大的内部威胁,解除了! 人族三位八品强者(秦霸先、厉苍穹、崔珏)至少两位已腾出手来,而妖族仅剩敖珏(七品巅峰)与两名心怀异志的八品初期妖君,且主力鏖战一夜,损耗不小,更兼赤练新丧,军心不稳。
风向,彻底变了。
几乎不需要任何动员,原本在守城战中或划水、或自保、或准备撤离的各方宗门势力,瞬间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英勇” 了起来!
天剑宗驻地,剑气冲霄。剑无痕一改之前的淡漠,白衣胜雪,负剑而出,声音清越却传遍小半城池:“邪祟已除,妖族气沮!天剑宗弟子听令,随我出城,剿杀妖孽,卫我河山!” 他亲自率领数百剑气森然的弟子,结成凌厉剑阵,如同一柄出鞘利剑,率先从防守压力较轻的南门区域杀出,直扑城外妖族侧翼的一处辎重营地!剑气纵横,所向披靡,专挑软柿子捏,既要战功,也要实战磨砺弟子,更关键的是——在朝廷和天下人面前,展现天剑宗的“担当”与实力!至于之前对龙威的追查?大局已定,战后有的是时间。
玄冥宗霍青动作也不慢。“快!通知所有弟子,立刻集结,跟随天剑宗后面……不,我们走东边!那边妖族溃兵多,好捡……好杀敌!”他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哪还有半分之前要撤离的惶恐。玄冥宗功法阴损,擅长偷袭和削弱,此刻专挑那些落单、受伤、或惊慌失措的妖族小队下手,效率奇高,战果“辉煌”。霍青甚至暗中吩咐心腹:“留意那些有价值的妖族尸体和内丹,还有……若有疑似身怀异宝或特殊气息的人族修士,也一并留意!”
霸刀宗烈山更是兴奋得嗷嗷叫:“他奶奶的!总算轮到老子出口恶气了!儿郎们,跟老子冲!砍翻那些妖崽子!谁砍的脑袋多,回去老子重重有赏!” 他带着一群同样悍勇的霸刀宗弟子,如同猛虎下山,直接冲向正面溃退的妖族大队,虽然伤亡可能大点,但斩获和声势也最足。
药王宗柳青萱则迅速将临时伤兵营移交城内医官,亲自带领一支精通解毒、疗伤,也兼具一定战力的精英小队,紧随各大宗门之后,美其名曰“战场救护,支援同道”,实则既能分润战功(救治友军也算),又能趁机收集一些战场上特有的、沾染了妖气或血煞之气的变异药材,还能卖各宗一个人情。
万象阁长老反应最快,早已派出大量身手敏捷的伙计和护卫,混在出击的队伍中,不参与正面搏杀,专门打扫战场、收集战利品!从妖族尸体上的兵器铠甲、储物法器,到散落的灵石、材料,甚至某些无主的储物袋,来者不拒,大发横财。同时还向各宗兜售快速恢复的丹药、一次性攻击符箓,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大觉寺智缘大师稍作调息,便率众僧在战场边缘超度亡魂(不分人族妖族),净化残留妖气与邪气,防止滋生新的秽物,同时救治重伤员,真正践行慈悲。烂柯寺棋癫老僧则不知何时出现在一处高坡,望着下方混乱的追杀场面,在虚空中连连落子,喃喃道:“屠龙局?困兽局?还是……残局?”
听雨阁依旧不见踪影,但一些溃逃的妖族中低级军官,往往在混乱中被莫名精准地抹了脖子。
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之前还岌岌可危、需倚仗守军血战的黑水城,转眼间便仿佛成为了人族修士展示勇武、攫取功勋与利益的狩猎场。各宗门算计精明,出工出力程度与风险收益严格挂钩,充满了功利与现实的色彩。秦霸先等人虽心知肚明,却也乐见其成——毕竟,这是击溃妖族、扩大战果的最好时机。
北门外三十里,落魂坡。
午时未至,但肃杀之气已凝结如冰。
秦霸先孤身一人,矗立于坡顶,赤红战刀插在身边,闭目养神。他身后数里外,人族大军严阵以待,却无人上前。这是八品之战,更是他与敖珏的血仇之约。
妖族方向,烟尘起处,敖珏的奢华车驾缓缓驶近。岩犀与啸风两位妖君一左一右,护卫在侧,脸色凝重无比,再无往日凶焰。他们身后,是同样疲惫且士气低落的妖族精锐,数量虽仍不少,但眼神中已难掩惶恐。
车驾在坡下停住。敖珏掀帘而出,银袍依旧,但脸上的傲慢已掺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与急躁。他抬头望向坡顶那道如同山岳般的身影,感受到对方那毫不掩饰、如同烈火烹油般的杀意与八品巅峰的磅礴威压,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熄灭了。
打不过。
这是最残酷的现实。他敖珏是龙子,天资绝世,宝物众多,但终究是七品巅峰。面对一个含恨而来、根基扎实、身处主场(士气、地势)、且明显抱着必死决心的八品巅峰人族大将,胜算渺茫。若强行交手,即便能凭借龙族秘术周旋一时,最终也难逃败亡,甚至可能被对方以伤换命,同归于尽。
“秦霸先!”敖珏扬声,试图维持气势,“本殿下依约而来!念你修为不易,若肯……”
“少放屁!”秦霸先猛然睁眼,目光如电,打断了他的话,“今日,只有生死,没有废话!受死!” 话音未落,他已然拔刀!没有试探,没有花巧,唯有最纯粹、最暴烈的力量与仇恨凝聚的一刀——“霸刀·镇岳”!(为祭奠武镇岳而临时命名的含怒一击)赤红刀罡暴涨百丈,如同崩塌的天柱,携着碾碎一切的威势,朝着敖珏当头斩落!
这一刀,锁定了敖珏所有气机,避无可避!
敖珏脸色剧变,厉喝一声,周身银光暴涨,龙鳞虚影浮现,一面雕刻着龙纹的银色盾牌瞬间祭出,挡在身前!同时,他身形急退,并向左右厉喝:“岩犀!啸风!助我!”
岩犀与啸风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挣扎与苦涩。他们知道,一旦出手,便是与人族八品巅峰死磕,胜算渺茫,甚至可能步赤练后尘。但龙子命令,又岂敢公然违抗?
“吼!”岩犀妖君终究性情相对耿直,怒吼一声,显化出部分本体,化作一头小山般的青灰色巨犀,低头挺起狰狞独角,凝聚厚重如山的土黄色妖罡,从侧面狠狠撞向秦霸先的刀罡!他试图为敖珏分担压力。
啸风妖君则双翼一振,身形如电,无数锐利风刃如同暴雨般袭向秦霸先周身要害,试图干扰。
“来得好!一并收拾了!”秦霸先狂笑,刀势不减反增!赤红刀罡与岩犀的独角、啸风的风刃轰然碰撞!
“轰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落魂坡仿佛都摇晃了一下。能量风暴肆虐,将坡下大片土地掀翻。
岩犀妖君痛吼一声,他那足以撞塌城墙的独角竟被刀罡斩出一道深深裂痕,庞大的身躯被震得连连后退,口中溢血。啸风妖君的风刃更是如同撞上铁壁,纷纷碎裂,反震之力让他气血翻腾。
而敖珏那面龙纹银盾,在刀罡余势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灵光黯淡,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纹!敖珏本人虽借盾牌和两位妖君分担了大部分威力,仍被震得喉头一甜,内腑受创,气息骤降!
差距太大了! 八品巅峰含怒一击,根本不是他们能轻易接下的!
敖珏眼中终于露出了惊恐。他毫不犹豫地捏碎袖中一枚保命龙鳞,化作一道银光裹住自身,同时对着刚刚稳住身形、气息不稳的岩犀妖君嘶声吼道:“岩犀!挡住他!为我争取时间!啸风,带我走!”
弃车保帅!在此生死关头,敖珏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牺牲岩犀,让速度更快的啸风带自己逃命!
岩犀妖君庞大的身躯猛然一僵,那双浑浊的巨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愕然,随即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与……彻骨的悲凉与绝望。他想起了赤练临死前的诅咒,想起了自己征战多年对龙族的忠诚,最终,却和赤练一样,被当成了可以随意舍弃的弃子!
“殿下……你……”岩犀的怒吼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声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岩犀君,对不住了!”啸风妖君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对敖珏命令的服从和对生存的渴望。他一把抓住被银光包裹的敖珏,双翼狂振,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头也不回地朝着十万大山方向疯狂遁去!速度之快,眨眼间已在天边变成一个小点。
“哪里走!”秦霸先怒喝,想要追击。
“你的对手是我!”岩犀妖君却发出一声悲壮如濒死猛兽的咆哮,不再防御,燃烧起最后的妖丹与生命本源,整个身躯如同化为一座燃烧的灰褐色山峰,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撞向秦霸先!他要履行最后的“职责”,为殿下争取那渺茫的逃生机会,尽管这“职责”充满了背叛与讽刺。
秦霸先不得不回身,全力应对岩犀这舍命一击。又是一次恐怖的碰撞,岩犀妖君庞大的身躯在赤红刀罡下崩解、碎裂,最终化为漫天血雨与妖气,彻底陨落。但他那燃烧生命的一撞,也成功阻滞了秦霸先一瞬。
就是这一瞬,啸风已带着重伤的敖珏,消失在天际。
落魂坡上,恢复寂静,只余下浓重的血腥味和妖气残留,以及岩犀妖君那尚未完全消散的、充满了不甘与悲凉的残念。
秦霸先拄刀而立,望着敖珏消失的方向,脸色铁青。虽然阵斩一名八品妖君,但让罪魁祸首敖珏跑了,武镇岳的血仇未能亲手得报,让他心中憋闷无比。他重重一拳砸在地上,留下一个深坑。
消息很快传回。
妖族龙子敖珏重伤逃遁,八品妖君岩犀战死,啸风护主逃离!
这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溃了城外剩余妖族的抵抗意志。
“殿下跑了!”
“岩犀大人战死了!”
“快逃啊!回十万大山!”
恐慌如同瘟疫,在失去最高统帅和一名八品主将的妖族大军中疯狂蔓延。什么军阵,什么纪律,在求生的本能和上位者抛弃所带来的绝望与愤怒面前,不堪一击。
它们终究是妖。即便学着人族建立了制度、等级、战阵,但在生死存亡的绝境下,深植于血脉中的兽性与野蛮彻底爆发!
为了争夺逃往最近传送点或阵法的路径,不同部族的妖族开始互相推搡、践踏、甚至兵刃相向!
为了减轻负担、跑得更快,许多妖族抛下了重伤的同袍,甚至将挡路的弱者直接砍杀!
一些凶性大发的妖兵,在绝望和疯狂驱使下,不再向着人族冲杀,反而红着眼睛扑向身边一切活物——包括其他妖族!只为发泄恐惧,或争夺一线渺茫的生机。
更有甚者,一些低等妖族在混乱中,竟扑向刚刚死去的同族尸体,进行残酷的啃食,试图补充体力或发泄兽欲!场面血腥残暴,令人作呕。
“吼——!”“杀了他们!别挡路!”“滚开!这是我的!”
咆哮、惨叫、怒骂、骨肉撕裂声、兵刃碰撞声……交织成一曲妖族末路的野蛮悲歌。原本还算有序的撤退,瞬间变成了自相残杀、彻底崩溃的大溃逃。
人族一方,岂会放过如此良机?
“妖族已溃!全军出击!追杀百里!”秦霸先压下心中郁闷,果断下令。
“杀!”蓄势已久的人族大军,连同各宗门“骁勇”的弟子们,如同出闸猛虎,从各个城门涌出,向着混乱不堪的妖族溃兵发起了最后的掩杀与追击。
这已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与收割。
剑光、刀罡、法术、箭雨……无情地倾泻在那些只顾逃命、毫无战意的妖族身上。战功、资源、俘虏……唾手可得。
黑水城内外,彻底变成了人族欢庆胜利、攫取战利品的盛宴,也成为了妖族展现其崩溃时最原始、最残酷一面的炼狱。
而在这一切的混乱与血腥中,无人注意到,一支小小的、如同幽灵般的队伍——“影刃”,正悄然游走在战场边缘。他们不参与正面的追击,也不去争抢那些显眼的战功。他们的目标,是那些落单的、有价值(对凌阳而言)的妖族头目、幽冥教残党、或是……某些在混乱中“意外”陨落的其他势力修士,比如之前对凌阳流露出敌意的某些宗门探子。
凌阳的“噬魂”刀,在阴影中一次次划过,带走生命,也带来丰厚的杀戮点与偶尔掠夺到的残缺意境或血脉本源。他的气息,在连续的杀戮与吞噬中,越发沉凝、深邃,向着六品巅峰的壁垒,稳步推进。
同时,他也能感觉到,数道若有若无、带着探究、审视或贪婪意味的目光,正从黑水城的高处、从某些宗门强者的方向,隐隐投注在自己这片区域。
他知道,自己在这场大战中扮演的“特殊角色”和展现的“能力”,恐怕已经很难完全隐藏了。
“朝廷的封赏……秘境的机会……”凌阳一边冷静地寻找下一个猎物,一边在心中盘算,“必须尽快拿到,然后……离开这是非之地,突破七品!”
黑水城之战,以人族的惨胜和妖族的惨败告终。但胜利的果实如何分配?暗中的觊觎如何应对?重伤的敖珏会如何报复?幽冥教、玄冥宗等势力对凌阳的兴趣会带来什么?这一切,都将随着战火的暂时平息,而缓缓拉开新的帷幕。
自私的猎手,在血与火的洗礼和各方目光的注视下,即将迎来命运的又一次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