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北京城。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德胜门外,旌旗招展,文武百官列队相迎。
百姓们早早挤满了街道两侧,踮着脚尖望向北方官道。
自皇帝北巡已近两月,京中传闻不断。
有说陛下亲征漠北大获全胜,有说陛下收服草原诸部,更有传言说陛下在漠北显圣,引来神迹。
“来了!来了!”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
远处烟尘扬起,一支骑兵队伍出现在官道尽头。
玄甲金旗,正是天子亲卫。
队伍渐近,为首者一身明黄龙袍,端坐马上,正是陈天。
他身后,周云持旗护卫,再往后是百余名亲卫,个个精神抖擞。
“陛下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欢呼声如潮水般涌起,百姓们纷纷跪拜。
陈天在马上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街道两侧。
京城比两个月前更加繁华了。
街道整洁,商铺林立,行人脸上多是满足之色。
新政推行近三年,效果已经开始显现。
队伍穿过德胜门,进入内城。
杨廷麟率百官迎上前来,躬身行礼:“臣等恭迎陛下凯旋!”
“平身。”
陈天下马,看向这位首辅。
杨廷麟比两个月前瘦了些,眼中有血丝,显然这段时间没少操劳。
“辛苦杨卿了。”陈天说。
“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
杨廷麟恭敬道,“陛下北巡功成,臣等已在宫中备下庆功宴,请陛下移驾。”
陈天点头:“先回宫。”
御驾入宫,直抵乾清宫。
陈天换下戎装,穿上朝服,来到奉天殿。
百官已列班等候。
“陛下,”杨廷麟出列,“北巡期间,朝中政务皆已记录在案,请陛下御览。”
内侍呈上奏章,厚厚一摞。
陈天随手翻开几本,都是常规政务,某地修渠完工,某地粮产增收,某地科举取士……新政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江南士绅对海运之事,还有异议?”陈天问。
杨廷麟道:“回陛下,异议仍有,但已不成气候。户部重新划分了海运利益,江南、福建、广东各得三成,朝廷留一成作海军军费。江南士绅虽嫌少,但不敢再闹。”
“不敢?”
陈天挑眉。
“是!”
杨廷麟压低声音,“夜不收查了几家闹得最凶的,发现他们私通荷兰商人,走私茶叶丝绸。证据确凿,已下狱论罪。其余各家……都安静了。”
陈天冷笑:“朕给了他们活路,他们偏要走死路。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朕无情。”
他顿了顿,又道:“北巡之事,杨卿可曾听闻?”
杨廷麟正色道:“额哲大汗派使者来京,已详细禀报。陛下修复长生天柱,册封安宁神山,与草原立下血盟……此乃不世之功。臣已命史官详细记录,载入史册。”
百官纷纷附和。
陈天摆摆手:“功不功的,日后再说。今日庆功宴,先论赏。”
他看向周云:“周云,将北巡有功人员名单呈上。”
周云上前,展开一卷名册。
“亲卫统领周云,护驾有功,晋正三品昭勇将军,赐金百两。”
“亲卫王虎,战死殉国,追封正五品武德将军,荫一子入国子监。”
“亲卫队全体,每人晋一级,赐银五十两。”
“漠北大汗额哲,忠勇可嘉,册封漠北郡王,世袭罔替,赐丹书铁券。”
“草原各部首领,各赐爵位、金银、绸缎……”
封赏一条条宣读,殿中气氛热烈。
受赏者满脸激动,未受赏者心生羡慕。
待封赏完毕,陈天起身:“此次北巡,朕有三得。”
百官肃立聆听。
“其一,边境安定。草原诸部归心,北疆百年无忧。”
“其二,发现并修复长生天柱。此乃上古封印,关乎天地气运。朕已将其册封为安宁神山,永镇漠北。”
“其三,大明国运再增三成。”
此言一出,殿中哗然。
国运无形,但百官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国运强盛,则风调雨顺,政通人和;国运衰微,则天灾频发,内乱四起。
增加三成国运,这是堪比成祖开疆拓土的功绩!
“陛下圣明!”
百官齐声高呼。
陈天抬手压下呼声,继续道:“然,漠北虽定,天下未安。西方有黑暗蔓延,南洋有战事未平,国内新政仍需深化。诸卿不可懈怠。”
“臣等谨记!”
百官躬身。
“庆功宴开始吧。”
陈天坐回龙椅。
鼓乐齐鸣,美酒佳肴呈上。
殿中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陈天与杨廷麟、几位阁臣坐一席,边饮边谈。
“陛下,”杨廷麟低声道,“南洋战报,您看了吧?”
“看了。”
陈天抿了一口酒,“郑海初战告捷,俘敌舰二,控马六甲外岛……但战报中说,西夷舰队有‘怪船’,状若僵尸,行动僵硬。此事你怎么看?”
杨廷麟沉吟:“臣已让兵部调阅过往海战记录。西夷船只多以风帆驱动,桨帆船早已淘汰。且‘行动僵硬’四字……不似形容船只,倒像形容活物。”
“活物?”
陈天眼神一凝。
“只是猜测。”
杨廷麟道,“但南洋海域自古多奇事。前朝有记载,南海深处有巨兽,能掀翻船只,又有传闻,南洋岛上有巫术,能操控死人……”
陈天放下酒杯。
他想起了漠北的黑暗侵蚀,想起了那些被魔化的黑疫兽、黑风狼。
如果南洋也有类似的东西……
“战报原件何在?”他开口问。
“在兵部。”
杨廷麟道,“臣已命人取来。”
话音刚落,一名兵部官员匆匆进殿,手捧一份加急文书。
“陛下!南洋八百里加急!”
殿中一静。
陈天接过文书,拆开火漆。
是郑海的亲笔战报,比杨廷麟转述的详细得多。
“……七月初八,荷兰前锋舰队犯我马六甲海域,计有战船十二艘,其中大舰四,中小舰八。臣率‘海鲨级’战舰六艘迎击……”
“……敌舰炮火猛烈,然我舰有符文护甲,损伤轻微。激战两个时辰,击沉敌舰三艘,俘获两艘,余者溃逃……”
“……然,敌舰队中有一怪船,长三十余丈,宽八丈,船体漆黑,无帆无桨,行动僵硬如尸。其船首有雕像,状若骷髅,眼窝处燃绿火……”
“……臣欲追击,怪船忽喷黑烟,笼罩海域。黑烟有毒,士卒触之即昏。臣命舰队后退,待黑烟散去,怪船已不知所踪……”
“……据俘虏供述,此船名‘幽灵号’,属荷兰东印度公司,但船长非荷兰人,乃一黑袍巫师,自称‘亡语者’……”
“……俘虏亦言,西夷诸国已结成‘神圣同盟’,欲瓜分南洋。荷兰、西班牙、葡萄牙、英吉利等蛮夷之国皆有参与,舰队总数逾百艘,将于十月集结于马六甲……”
战报到此为止。
陈天合上文书,面色凝重。
“陛下?”
杨廷麟小心地问。
陈天将战报递给他:“你自己看。”
杨廷麟接过,快速浏览,脸色越来越白。
待看完,他深吸一口气:“西夷联合舰队……逾百艘……这……”
“怕了?”
陈天问。
“非是惧怕,”杨廷麟摇头,“只是……我大明海军新建,战舰不过二十余艘,能战者仅‘海鲨级’十几艘。敌我悬殊,恐难抵挡。”
陈天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杨卿,你可知朕当年在边关时,面对的是什么?”
杨廷麟一怔:“臣……不知。”
“是妖魔。”
陈天淡淡道,“铺天盖地的妖魔,比西夷舰队可怕百倍。那时候,边关守军十不存一,城墙残破,粮草断绝。所有人都说,守不住了。”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但朕守住了。不仅守住,还杀退了妖魔,重建了边关。”
杨廷麟肃然:“陛下神武……”
“不是神武。”
陈天打断他,“是信念!守土卫国之信念,宁死不退之决心。”
他站起身,面向百官。
殿中瞬间安静。
“诸卿,”陈天声音洪亮,“刚接到南洋战报,西夷诸国结成‘神圣同盟’,集结舰队逾百艘,欲犯我南洋。”
哗——
百官骚动。
逾百艘战舰!
这是大明立国以来从未面对过的海上强敌!
“陛下!”
兵部尚书出列,“臣请调沿海各省水师,驰援南洋!”
“臣附议!”
“臣也附议!”
数名官员纷纷出列。
陈天抬手:“调兵是要调的,但不是现在。”
他走到殿中,环视众人:“西夷舰队十月集结,如今已是九月初。从沿海调兵至南洋,至少需一月。时间不够。”
“那……”
兵部尚书迟疑。
“郑海已在南洋。”
陈天道,“他有十几艘‘海鲨级’,二十艘改装战船。朕再给他调十艘新下水的‘海鲨级’,凑足二十六艘主力战舰。另,从福建、广东水师抽调精锐三十艘,十日内南下。”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这不够。西夷舰队逾百艘,即便我大明海军倾巢而出,也仅有五十余艘。数量悬殊,须以智取胜。”
“陛下有何良策?”杨廷麟问。
陈天走回龙椅,坐下:“西夷诸国,看似同盟,实则各怀鬼胎。荷兰要香料,西班牙要金银,葡萄牙要贸易,英吉利要殖民地……利益不同,心就不齐。”
他看向杨廷麟:“杨卿,你拟一道国书,发给西夷各国。”
“内容?”
“就说,大明愿与各国通商,设互市于南洋。荷兰可贩香料,西班牙可运金银,葡萄牙可做中间商,英吉利可租借港口……但有两个条件。”
陈天伸出两根手指:“其一,解散‘神圣同盟’。其二,承认大明对南洋之宗主权。”
杨廷麟眼睛一亮:“陛下是要……分化瓦解?”
“正是。”
陈天冷笑,“西夷万里来此,不过求财。若能和平得利,何必拼命?你告诉它们,若愿和谈,大明可让利三成。若执意开战……那就看看,是它们的船硬,还是大明的炮利!”
百官振奋。
“陛下圣明!”
陈天摆摆手:“国书要快,十日内必须发出。同时,命郑海军中备战。和谈归和谈,仗也要准备打。两手都要硬。”
“臣遵旨!”
杨廷麟躬身。
“还有,”陈天补充道,“工部加紧建造‘海鲨级’后续战舰。格物院符文研究院,优先供应海军所需符文。朕要在明年开春前,再添二十艘主力战舰。”
“是!”
工部尚书、格物院提督齐声应诺。
庆功宴继续,但气氛已不同。
刚才的欢庆转为凝重,所有人都意识到——南洋将有一场大战。
宴至深夜,百官散去。
陈天回到乾清宫,却无睡意。
他走到窗前,望向南方。
夜空中,星辰闪烁。
南洋……马六甲……幽灵号……亡语者……
这些词在他脑中盘旋。
“黑袍巫师……”
陈天喃喃自语。
他想起了额哲说的那些“西漠使者”,黑袍遮面,说话像死人。
两者之间,是否有关联?
西方黑暗,南洋诡异……这天下,似乎正被某种无形的阴影笼罩。
“陛下。”
周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何事?”
“额哲郡王派人送来一件礼物。”
周云呈上一个木盒。
陈天打开。
盒中是一张地图。
羊皮制成,古朴陈旧。
地图上标注的不是山川河流,而是一个个光点。
有的光点明亮,有的暗淡,有的……已经熄灭。
在地图最西端,有一个巨大的、漆黑的漩涡标记。
漩涡旁,有一行小字,是草原古语:
“黑暗之源,万恶之始。”
陈天瞳孔一缩。
他认出来了——那些光点,是天柱!
明亮的是完好的,暗淡的是受损的,熄灭的是……已经被侵蚀摧毁的。
而那个黑色漩涡……
“西漠……”陈天低语。
额哲送这张地图,是在提醒他——西方的威胁,远未结束。
他将地图收起,看向周云:“传朕旨意,明日早朝后,朕要亲临格物院。”
“是。”
周云退下。
陈天独自站在窗前,久久不语。
夜风吹过,带着初秋的凉意。
他想起青岚的话:“真正的威胁……在西边……”
想起净化核心的求救:“坐标……西方……三千里……”
想起南洋战报中的“幽灵号”、“亡语者”……
这一切,似乎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西方。
黑暗。
“看来,”陈天轻叹一声,“有些事……确实该了断了。”
但在这之前,他必须先稳住南洋。
海军……战舰……符文……
他需要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力量。
“格物院……”
陈天眼中闪过精光,“希望你们能给朕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