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睡梦中沉浸了多久,苏明的意识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缓缓从一片黑暗中浮起。苏明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只觉得思绪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有些混沌不清。
然而,当他彻底回过神来,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心中不由得一震。
熟悉的石壁,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气息,甚至连他此刻“躺”着的位置都分毫不差——这里,赫然就是他最初苏醒时的那个山洞!
“怎么回事?难道是阿漂的恶作剧?用了什么新的索诺拉能力?”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苏明自己否定了。
只是苏明感知到,此刻的他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缕意识的投影,凝实却缺乏真实的血肉感。而周遭的这片空间,虽然逼真,但频率波动与真实的物质世界有着微妙的差异,更像是以他的记忆为蓝本构筑出来的幻境。
“我........,在做梦?”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苏明迈开脚步,缓缓朝着记忆中的洞口走去。就在他踏出遗迹范围的一刹那,周围的景象如同水波般剧烈扭曲、变幻!
眨眼之间,他已不在山洞之外,而是置身于一片笼罩在诡异月色下的沼泽地带。
巨大的圆月低垂在天空,将清冷苍白的光辉洒满大地,也照亮了不远处一片突兀的、生机盎然的绿地。绿地之上,静静矗立着一道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门扉。
“怨鸟泽?” 苏明眉头微蹙。
这里的气息与他记忆中的怨鸟泽一般无二,潮湿、阴冷,弥漫着淡淡的怨恨频率。
还没等他对眼前的景象和那道门扉进行深入探究,异变再生!
那道白色的门扉突然毫无征兆地向内打开,紧接着,一辆蒸汽朋克风格的列车,如同被无形之手抛出般,从门内猛地冲了出来,“轰隆”一声巨响,重重地坠落在沼泽地边缘,溅起大片的泥水。
几乎在列车坠地的同时,车厢周围的空间一阵波动,数十只形态扭曲、散发着恶意的残象凭空凝聚,发出嘶哑的嚎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朝着那节看起来受损严重的列车蜂拥而去!
苏明眼神一凛。虽然不清楚这列车和残象为何会出现在他的意识空间里,但也不能放任它们在此破坏,心念微动,周身频率如同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
那些扑向列车的残象,仿佛撞上了一堵绝对无法逾越的墙壁,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在空间的轻微扭曲中,被彻底湮灭。
随着残象被清除,列车那扇有些变形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一只通体雪白、毛发蓬松的猫咪,警惕地探出了脑袋。
“喵?喵——” 它那双如同琉璃般的瞳孔谨慎地扫视着外界,粉嫩的鼻子轻轻抽动。
似乎察觉到外面那股令人不安的威胁已经消失,白猫的紧张姿态放松了些许。它轻盈地从门缝中跳了出来,落在略显泥泞的地面上,却奇异地没有沾染上一丝污秽。
它歪着头,目光直直地落在了不远处的苏明身上,带着明显的好奇,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朝他走了过来。
白猫跃至苏明脚边,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发出细软绵长的“喵喵”声,瞳孔中竟流露出几分人性化的讨好与急切。
苏明心中虽疑窦丛生,但这白猫的出现似乎又有些巧合。他蹲下身,大手轻轻抚摸着白猫的头。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或者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白猫像是真能听懂人言,立刻点了点头,又“喵、喵”地叫了两声,随后低下头,用牙齿轻轻叼住苏明的一根手指,将他引向那辆静静匍匐在沼泽边缘的列车。
苏明会意,没有抗拒,跟着这只白猫,踏上了列车略显扭曲的金属台阶,进入了车厢内部。
车厢内的景象比他想象的更为奇异。内部空间远比从外部看上去要宽敞,更引人注目的是,每一节相连的车厢中央,都矗立着一道与他刚才在外面所见一模一样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门扉。这些门扉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通往未知的彼端。
苏明看向脚边蹲坐下来的白猫,它正优雅地舔着自己的前爪,见苏明望来,便停下动作,仰头对着其中一扇门轻轻“喵!”了一声,尾巴尖儿俏皮地晃了晃。
意思再明显不过。
“你是想让我……进入这扇门?”苏明确认道。
白猫再次肯定地回应:“喵!”
苏明深吸一口气。他意识到,自己被强行拉入这片基于记忆构筑的意识空间,绝非偶然。眼下所有的线索,包括这只神秘的白猫,都指向了列车内部这些奇异的白色门扉................
没有太多犹豫,苏明向来不是畏首畏尾的性格,调整了一下状态,踏入了那扇白光门扉。
就在他身体完全没入光芒的瞬间,熟悉的失重与空间扭曲感再次传来。
眼前的白光渐渐散去,周围的景象重新凝聚。
“这里是……”苏明微微眯起眼睛,适应着强烈的光线,心中警醒,开始仔细感知这片新空间的一切细节。
而那只引路的白猫,并未跟随他一起穿过门扉,不知是留在了列车上,还是去往了别处。
苏明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宽敞的院落中。
晚风拂过,廊檐下悬挂的各式风铃发出清脆而空灵的回响。一个扎着双马尾、面容精致如玉琢的小女孩,约莫七八岁年纪,手里紧紧攥着一幅画,兴奋地跑向院子里一对正在品茶的年轻夫妇。
“爸爸!妈妈!你们快看,这是我新画的画!” 小女孩的声音清脆悦耳,充满了期待。
年轻的父亲接过画作,与妻子一同仔细端详。画纸上是用稚嫩笔触描绘的繁花与飞鸟,色彩明丽,虽笔法简单,却已然透露出一种独特的灵性与生机。
妇人看着画,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她兴奋地拉住小折枝的手:“折枝,你画得可真好啊!瞧这花,这鸟,多鲜活!这幅画肯定能卖不少钱,说不定比上幅还要多!”
小折枝脸上原本灿烂的笑容微微僵住,明亮的眼眸黯淡了一瞬,她小声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喃喃道:“又是……卖钱吗?”
她渴望的,或许只是父母一句纯粹的夸赞,一个温暖的拥抱,而不是每一次展示画作后,必然伴随着的对金钱价值的衡量。
苏明心中一动,下意识想上前,想告诉那个小小的折枝,她的画很美,不为别的,只因它出自她手。
然而,他的手臂直接穿过了小折枝的身体,如同穿过一道全息影像。
苏明了然,眼前的这一切,并非现实,而是心之集域,根据折枝深藏的记忆,是她此刻正在经历的梦境,所构筑出来的往昔碎片。
他只是一个无法干涉的旁观者。
场景再次如同老旧的胶片电影般闪烁、切换。
还是在那个院落,光线变成了午后的暖黄。年纪稍长一些的折枝,独自坐在画桌前,手握着画笔,眼神却充满了迷茫。她面前的画纸上,是一片朦胧的月色下的池塘,意境宁静悠远,但画作之上,却并未蕴含她往常画作中能引动万物频率的共鸣之力。
折枝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拿起这幅“平凡”的画,走向父母。
“折枝!你怎么会画出这种没有特殊能力的废纸呢?”父亲的斥责声尖锐刺耳。
“这种毫无价值的画,根本卖不出去!我们辛苦培养你,是为了什么?”
母亲的叹息更是如同冰冷的雨水:“是啊折枝,没有共鸣能力的画,在我们家就是浪费笔墨和时间。”
小折枝眼眶瞬间红了,晶莹的泪水在里面打转,她死死咬着下唇,强忍着没有哭出声,猛地转身,赌气般跑回了自己那个堆满画具的小房间,将父母的指责关在门外。
苏明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能感受到门后那个小女孩委屈又无助的啜泣。
...............
................
折枝的家庭因生意失败,欠下了巨额的债务。她的父母在某个夜晚,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物品,仓皇逃离,只留下尚未成年的折枝,独自守着这偌大、空旷的院落。
凶神恶煞的催债人拍打着院门,粗鲁的叱骂声不绝于耳。
“小丫头,你爹娘跑路了,这债就得你来还!”
“赶紧想办法凑钱!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折枝,脸色苍白,单薄的身躯在那些恶言恶语中微微颤抖。
她强行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不让它们落下,默默地开始变卖家中所剩无几的、稍微值点钱的家具。
最终,场景定格在一条荒凉的、被昏黄夕阳笼罩的小路上。
欠下巨额债务、举目无亲的折枝,独自一人踽踽独行。她眼角含着晶莹的泪光,却倔强地仰着头,努力不让泪水滑落。晚风吹起她单薄的衣角,显得那么无助而又脆弱。
她望着天边那轮即将沉没的落日,仿佛在质问不公的命运,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为什么……”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