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船在船老大老练的驾驭下,
总算远离了那矗立着恐怖“立尸”的水域。
奔腾的黄河水依旧咆哮,但船上紧绷的气氛稍有缓和,
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沉默和对脚下这条大河更深沉的敬畏。
小李和老张瘫坐在船板上,脸色苍白,眼神发直,
再不敢朝船外多看一眼,仿佛那浑浊的黄水里随时会再浮现出那狰狞的笑脸。
船老大默不作声,只是更用力地撑着长篙,
古铜色的脸庞肌肉紧绷,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水面,显然并未完全放松。
东方泽清一手依旧稳稳扶着背上被衣物严密遮盖的林小姐,
另一只手则始终缩在袖中,
指尖若有若无地触碰着那冰凉的九曲鬼音。
柳莺莺挨着他坐着,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秀眉微蹙,似乎也在感知着周遭无形流动的气息。
船行约莫又一炷香的时间,
两岸地势渐显不同,一侧是陡峭的黄土崖壁,
风化出千奇百怪的孔洞,如同无数只沉默的眼睛注视着河面。
老张偶尔抬头,辨认了一下,哑着嗓子低声道:
“快到张家沟了……这地方河道窄,水流更急,底下暗礁也多,不太平。”
像是为了应和他的话,船身猛地一震!
并非撞上礁石,也非被大浪拍击,
而是一种极其诡异的、来自水下的顿挫感!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自河底深处猛地探出,
一把攥住了船底,硬生生将这顺流而下的木船定在了奔腾的河流中心。
“哐当!” 小李猝不及防,一头撞在货担上,疼得龇牙咧嘴。
老张也是东倒西歪,慌忙抓住船舷。
船老大脸色骤变,急忙用长篙探向河底,
却发现篙子轻易触底,水流依旧湍急,
但船就是纹丝不动,如同被钉死在了河心!
“咋、咋回事?!撞、撞礁了?”
小李声音发颤,带着哭腔问道,刚刚经历的恐怖让他成了惊弓之鸟。
船老大没有回答,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度凝重甚至可以说是惊慌的神色。
他反复尝试撑篙,长篙在水底淤泥中搅动,船只却如同生根了一般,毫无反应。
“不是礁石……”
船老大声音干涩,他猛地俯身,
动作急促甚至有些粗暴地掀开了船尾一块看似不起眼的木板——那下面竟是一个小小的储物空间。
里面并无他物,只有一叠粗糙的黄纸钱,几扎细香,还有两根粗大的、颜色惨白的蜡烛。
“是……是‘那位’……不高兴了……”
船老大喃喃自语,手脚麻利地将所有香烛纸钱全都捧了出来,
口中念念有词,像是某种古老的祷祝,又像是纯粹的哀求,
然后将这些贡品一股脑地、近乎虔诚地抛入汹涌的河水之中。
纸钱遇水即沉,香烛瞬间被浊浪吞没。
船上四人,八只眼睛,死死盯着水面,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一秒,两秒…… 船,依旧被死死定在原地,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晃动都没有。
那奔腾的河水似乎与这艘船完全隔离开了,形成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静止。
“没、没用……船家!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老张也彻底慌了,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小李更是吓得几乎要瘫软下去,语无伦次地喊着:
“娘啊……河神老爷饶命啊……我们就是过路的……饶了我们吧……”
东方泽清和柳莺莺对视一眼,两人眉头锁得更紧。
他们都清晰地感觉到,
一股比之前“立尸”更加强大的阴冷气息,
正如同水草般缠绕着船底,
那并非单一的怨念,更像是一种……沉寂已久的贪婪被惊扰后的苏醒。
船老大见贡品无效,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他扑通一声,竟直接朝着船头前方的河水跪了下去,
不顾船板的污浊和冰冷,连连磕头,额头撞击木板发出“咚咚”的闷响。
“河神老爷!小的知错了!小的下次一定备上三牲厚礼,香烛纸钱管够!
求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放我们过河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他声嘶力竭地哀求着,声音在空旷的河面上显得异常凄惶无助。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黄河永恒不变的咆哮。
就在小李和老张也几乎要跟着跪下磕头之时,异变再生!
船头前方约莫一丈远的河面上,
那原本被船老大磕头搅动的涟漪,
忽然以一种违反常理的方式扩散、旋转,然后缓缓地向内收敛。
浑浊的河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笔勾勒,
水纹清晰地汇聚、排列,
最终,在湍急的河流表面,形成了一个巨大而工整的——
“人”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