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穿着旧道袍的老道闻声,脚步微顿,
浑浊的眼珠里精光一闪,快步走到瘫软如泥的程三面前。
他蹲下身,眉头紧锁,
看着程三那副被吸干了精气,
有些形销骨立的脸上写满极致恐惧的模样,
沉声问道:
“无量天尊!
小友,你这是……遭了何劫?
怎生如此狼狈?”
“我……我见鬼了!真的见鬼了!”
程三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
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手指死死抓住老道破旧的袍角,
“那……那不是人!是鬼!是索命的厉鬼!”
老道闻言,眉头皱得更紧,
抬头看了看当空那轮炽烈的白日,
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何来厉鬼之说?
小友莫不是惊吓过度,生了癔症?”
他伸手搭在程三枯瘦如柴的手腕上,
指尖微凉,一股微弱却阴冷的气息顺着脉搏探入。
程三哪里还顾得上辩解?
巨大的恐惧让他语无伦次,涕泪横流,
如同倒豆子般,
将这几日匪夷所思的经历和盘托出——
韩老板的重金雇佣,
那必须贴身搂抱、软塌塌又死沉死沉的“宝贝”,
自己日渐枯槁的诡异变化,
以及刚才在破屋里揭开层层包裹,
发现那“宝贝”竟是县里第一美人胭儿的尸体,
胸口还有个黑洞!
最后,符纸揭开,美人尸变,
化为索命厉鬼,一路追杀至此!
他讲述得颠三倒四,惊恐万分,
全然没有注意到,随着他的叙述,
眼前这老道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越来越难看。
那浑浊的眼底,精光闪烁不定,
有惊愕,有恼怒,
更有一丝……被坏了好事的阴狠!
“你是说……你打开了包裹?还揭了符?”
老道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和难以置信,死死盯着程三。
程三被老道陡然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
茫然地点点头,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恐惧中:
“是……是……我……我好奇……道长,救救我!
那东西……那东西就在林子里!她……她飞着追我!”
老道深吸一口气,似乎强压下翻涌的情绪,
不再看程三,而是猛地站起身,
朝着程三逃来的那片稀疏杨树林方向,
用力挥了挥手,声音不大,
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空气:“在这里!”
程三一愣,还未反应过来,
就见树林边缘的草丛一阵晃动,
一个熟悉的身影如同猎豹般飞快地窜了出来,
眨眼间便冲到了近前——正是那本该去买吃食的韩老板!
程三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老道和韩老板,
再看看韩老板脸上那毫不掩饰的焦急、愤怒和看向自己时的怨毒眼神,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锥般刺穿了他的心脏!
“你们……你们是一伙的?!”
程三的声音干涩,带着绝望的颤抖。
老道(李老道)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坏事的蝼蚁,声音冰寒刺骨:
“你答对了……”
接下来的真相,将程三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吹散。
李老道,
是一个披着道袍、行邪术害人的妖道!
不久前,
他利用邪术蛊惑了痛失爱女的棺材匠老李头,
假意“复活”了胭儿,
实则是将其炼成了受他操控、用以敛财的“尸妓”!
韩老板,则是个心狠手辣的盗墓贼,
因被仇家追杀,早年间被李老道所救,
从此便成了李老道的爪牙,
专门负责盗取年轻貌美女尸,供李老道“炼制”。
他们的“生意”流程,阴毒无比:
寻得合适的女尸(通常年轻貌美,死于非命怨气尤佳),
由李老道施以秘法符咒初步禁锢,
再由韩老板寻找身强力壮、元阳未泄的童男子(如程三),
以重金诱骗其日夜贴身背负、搂抱尸体。
童男子的纯阳之气,如同养料,被尸体缓缓吸收,
滋养其“皮囊”不腐,并赋予其初步的行动能力,
成为一个介于死与活之间的“活死人”——尸妓!
尸妓炼成,便是他们最大的摇钱树。
或卖入青楼充当不知疲倦、无需饮食的“摇钱树”,
日夜接客,榨取嫖客的精元(嫖客事后会莫名虚弱),
或用于其他邪法勾当。
为了控制尸妓偶尔萌生的微弱意志,
李老道会定期用符咒强行压制,
使其回归本能,继续贪婪地渴求阳气。
而程三所在的县城,
李老道和韩老板偶然见到了惊为天人的胭儿。
恰逢当地军阀头子张阎山横行霸道,
韩老板便心生毒计,
主动向张阎山透露了胭儿的美貌。
随后,便是胭儿被张阎山奸杀,
尸体被李老道“接收”,
炼成了他迄今为止最“完美”的作品。
然而,胭儿怨念太深,意志力远超寻常尸妓。
本想检验一下她的实力。
谁知她竟失控了,
在某个大户的婚宴上“失控”大闹,
由于动静太大,
事后引来了一位真正的正道人士!
激斗中,胭儿胸口被一剑贯穿,
留下了那个婴儿拳头大小、深不见底的黑洞!
这重创不仅破坏了她的“完美”,
更险些摧毁了李老道辛苦打入其体内的控制核心。
李老道心疼得滴血,又怒又急。
他耗费心血,好不容易让胭儿比其他尸妓多了一丝“灵性”,
眼看就要成为他敛财和邪术修炼的“王牌”,却被重创。
要修复这创伤,
需要海量的、精纯的童男阳气浸润!
于是,便有了韩老板精心设计,
以百块大洋为饵,雇佣童男子程三,
日夜背负、搂抱胭儿尸体,缓慢输送阳气疗伤的骗局!
韩老板之所以只雇一人,
既是怕人多口杂泄露秘密,也是因为一个精壮童男的阳气,
足以支撑到将胭儿“养好”,
届时程三也必然油尽灯枯而死,神不知鬼不觉。
韩老板不紧不慢地赶路,用美食麻痹程三,
就是为了温水煮青蛙,榨干他最后一丝阳气。
只等李老道前来“收货”,处理掉程三这个废渣。
谁曾想,程三竟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欲,
打开了包裹,揭开了符箓!
胭儿尸变逃脱,打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
此刻,韩老板看着瘫在地上的程三,
气得脸色铁青,上前狠狠踹了他一脚,破口大骂:
“你这该死的蠢货!
老子好吃好喝供着你,你竟敢毁了老子的宝贝!
老子的胭儿!你这条贱命赔得起吗?!”
这一脚踹在程三早已虚弱不堪的腰肋上,
疼得他眼前发黑,差点背过气去。
李老道更是面沉如水,眼中寒光闪烁。
他耗费巨大心血炼制的“王牌”失控,
还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符咒被毁,
这意味着胭儿很可能在吸收程三部分阳气后,更快地恢复自主意识!
一个拥有行动能力、充满怨毒,
且摆脱了他控制的强大尸妓,绝对是心腹大患!
更别提胭儿那倾国倾城的皮囊,
是他预想中能卖出天价的“货物”!
“看好他!”李老道对韩老板厉声吩咐,语气不容置疑,
“贫道这就去把那孽障抓回来!绝不能让她跑了!”
说罢,他身形一晃,
如同鬼魅般朝着胭儿消失的树林方向疾掠而去,速度之快,远超常人。
韩老板又狠狠瞪了蜷缩在地、痛苦呻吟的程三一眼,
见他气息奄奄、连爬都爬不起来的样子,
料定他插翅难逃,便也懒得再动手,
只是伸长了脖子,焦躁不安地望向李老道消失的方向,
心中祈祷着千万要把那价值连城的“宝贝”找回来。
程三蜷缩在冰冷的草丛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肋间的剧痛。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着他。
他知道,无论那老道能否找回胭儿,
自己和韩老板、李老道之间,都已是不死不休!
他们绝不会放过自己这个知道太多秘密的“废料”!
求生的欲望如同濒死的火星,在绝望的灰烬中顽强闪烁。
他强忍着剧痛,放缓呼吸,假装昏死过去,
实则暗中调动着身体里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
寻找着哪怕万分之一的逃跑机会。
他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焦躁踱步的韩老板,
心脏在枯槁的胸腔里疯狂跳动。
然而,李老道的邪术确实不凡。
程三刚刚积蓄起一点微末的力气,
还未等他找到时机,树林深处便传来一阵异样的阴风。
只见李老道的身影去而复返,脸色却比锅底还黑!
他并非空手而归,
身后跟着一个低垂着头、长发披散、身形僵硬的身影——正是胭儿!
但此刻的胭儿,
已非破屋初见时那雪肤花貌、宛如沉睡的绝色佳人!
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手臂、脖颈、甚至一部分脸颊上
——赫然布满了大大小小、如同霉斑般的青黑色尸斑!
如同纯洁无瑕的白玉被泼洒了污秽的墨汁,
瞬间破坏了那份惊心动魄的美感,
透出一种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一阵山风吹过,一股浓烈刺鼻的,
混合着甜腻脂粉香和深层腐肉恶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熏得韩老板和程三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更让韩老板捶胸顿足的是,胭儿那原本完美无瑕的脸上,
也出现了几点细小的黑斑,
如同绝美画卷上沾染了无法洗去的污点!
“这……这……”
韩老板指着胭儿,心疼得几乎要滴血,声音都变了调,
“我的宝贝!我的钱啊!道长!这……这可怎么办?!”
李老道也是咬牙切齿,恨恨地跺了跺脚,眼神阴鸷地扫过程三:
“都怪这该死的蠢货!符箓被揭,又暴露在日光风露之下,
尸气外泄,自然加速腐败!
这皮囊……算是毁了七八分了!
就算带到沪上,那些见惯了美人的老鸨,也未必肯出高价了!”
他心痛的不是胭儿本身,
而是即将到手的巨额财富打了水漂。
“难道……难道就没办法了吗?道长,您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吧?”
韩老板还不死心,焦急地追问。
李老道目光阴冷地在形容枯槁、如同风中残烛的程三身上扫视了一圈,
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残忍而狰狞的笑意: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只是,便宜了这个坏事的蠢货了!”
“什么办法?快说!”韩老板眼睛一亮。
李老道盯着程三,如同盯着待宰的羔羊,一字一顿,带着森然寒意:
“让他——和胭儿——交合!
直到精尽人亡,吸干他最后一点阳气!
用他这条贱命,做最后的‘大补’!
如此,或可借助这股精纯的元阳,
在极短时间内,强行压制尸气,修复皮囊,恢复几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