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重的意志力摇摇欲坠的瞬间。
他猛地意识到,这并非你情我愿的欢好,而是一场悲哀的交易,一场用她的尊严和他的良知进行的抵押。
瞬间如冰水浇头一般,熄灭了刚刚燃起的欲火。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钳制她的手,力道之大,让沈芷萱踉跄了一下。
他颓然地向后重重靠在椅背上,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疲惫地闭上双眼,不敢再看眼前那具几乎让他失控的诱人躯体。
“走吧。”
他挥了挥手,声音沙哑得厉害,充满了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一种更深沉的无奈,“军饷和药材……朕会另想办法。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对沈芷萱说,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朕……还不至于无能到,需要一个女子,用身体来换取朕那点……可怜的良知。”
沈芷萱愣住了,手腕上还残留着他方才的力度和温度。
她默默地拉好滑落的纱衣,遮住方才几乎坦诚相见的春光,深深看了李重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转身悄然融入了寝殿的阴影之中。
翌日早朝,金銮殿内气氛凝重。
北狄入侵的阴影如同殿外铅灰色的天空,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李重端坐在龙椅上,努力让自己的脊背挺得笔直。
经过一夜的挣扎,沈芷萱的话语和边关的危急如同烈火灼烧着他的良心。
他不能再沉默,哪怕只是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
待日常政务奏报完毕,殿内出现短暂的寂静。
李重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下方垂首肃立的文武百官,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开口,打破了沉默:
“众卿家,北狄犯边,雁门告急。朕心甚忧。今日,朕想听听诸位爱卿,对此事有何看法?我大胤,当如何应对?”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如同泥塑木雕。
谁不知道太后早已定下基调——“严防死守”,不得妄言出兵?此刻皇帝发问,用意难测,但太后的态度明确,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忤逆凤意?多说多错,沉默是金。
李重看着这满殿的“哑巴”,心头火起,一股被无视的屈辱感涌上。
他强压下怒气,提高了声音,目光锐利地看向几位以忠直或勇武着称的臣子:
“兵部尚书!边关军报你最清楚,依你之见,雁门还能守多久?若派援军,需多少兵马钱粮?”
“枢密副使!你曾驻守北疆,熟悉狄人战法,若由你领兵,可有破敌良策?”
“户部侍郎!国库虽不丰盈,但挤出些许军饷、筹备一批药材,可能做到?”
他一连点了数位文武大臣的名,语气一次比一次急切,一次比一次强硬。
他不再委婉,而是直接追问,试图撬开一条缝隙。
皇帝罕见的强硬态度,让一些原本就心系边关、却又慑于太后威势的大臣心思活络起来。
他们偷偷交换着眼色,揣测着这是否是太后授意皇帝进行的某种试探?
那位曾在殿前为边关哭谏的老将军,以及几位家学渊源、心怀社稷的文臣,见皇帝态度坚决,以为终于等到了转机,紧绷的神情稍稍松动。
老将军率先出列,声音洪亮却带着谨慎:
“回皇上!雁门守军血战旬日,已是强弩之末!若再无援兵,恐……恐难支撑过五日!若派援军,无需太多,只需精骑两万,步卒三万,配足弓弩箭矢、粮草药材,由熟悉地形之将率领,或可解围,甚至能寻机重创狄虏!”
一位文臣也斟酌着开口:“皇上,户部……或可设法筹措一批紧急钱粮,虽不足以支撑大战,但若能及时送达,可解边关燃眉之急,提振士气!”
有人带头,另外几个良知未泯的大臣也纷纷附和,开始委婉地提出建议,如何调兵、如何筹饷、如何保障后勤。
虽然声音不大,建议也带着保留,但死寂的朝堂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李重看着这一幕,心中刚刚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就在此时——
“够了!”
一声冰冷彻骨、蕴含着无边怒意的呵斥,如同惊雷,从御座后方的珠帘内炸响!
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大臣,包括刚才那些鼓起勇气发言的,全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浑身瑟瑟发抖。
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再次笼罩了整个金銮殿。
珠帘被一只保养得宜却带着凌厉力道的手猛地掀开,太后阴沉着脸,凤眸含煞,一步步从后面走了出来,直接站在了御座之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满一地的臣子,以及龙椅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的李重。
“哀家的话,你们都当耳旁风了吗?!”
太后的声音如同数九寒冰,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北狄疥癣之疾,历年皆有!边关将士守土有责,自行解决便是!何须劳师动众,耗费国帑?!”
她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刚才发言的几位大臣,让那几人伏在地上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还有你,皇帝!”太后猛地转向李重,眼神冰冷失望,“哀家让你临朝听政,是让你学习如何执掌天下,不是让你擅自做主,妄议军政!谁给你的胆子,在朝堂之上,公然质疑哀家的决策?!”
李重被她当众呵斥,脸上血色尽褪,嘴唇翕动,想要辩解:“母后,儿臣只是……”
“闭嘴!”太后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你还敢顶嘴?!北狄不过是想要抢些粮食财物,抢够了自然就会退去!我大胤国力强盛,损失些许边陲之地,动摇不了根本!你如此急躁冒进,是想将朝廷拖入战争泥潭,耗费国力吗?!简直愚蠢!”
“母后!”李重再也忍不住,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因为激动,声音都变了调,“雁门乃北方门户!一旦失守,北狄铁骑便可直扑中原,兵锋甚至可威胁京城!这绝非损失边陲之地那么简单!这是亡国之危啊!”
“危言耸听!”
太后厉声驳斥,脸上满是讥诮,“我看你是被某些人蛊惑,昏了头了!这朝堂,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她不再看李重,转向满殿跪伏的臣子,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威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谁敢再妄言出兵,以扰乱朝纲论处!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