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陈九斤刚换上的五品常服上,青蓝色的绸缎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眉眼间的医者温和又多了几分沉稳。
他端着王公公送来的热茶,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脑海里反复梳理着昨夜从容妃口中得到的信息——太后的慢性毒药、构陷小翠的细节、下江南选面首的计划,还有容妃承诺的“推荐”,每一条都像是棋局里的关键落子,正朝着预设的方向推进。
“陈太医,皇上打坐结束了,请您过去。”殿外传来王公公的声音。
陈九斤放下茶杯,整理了一下衣襟,跟着王公公往正殿走。
刚迈进门槛,就见皇上李旦坐在紫檀木椅上,脸色比昨日又红润了些,眼底的疲惫淡了不少。看到陈九斤进来,皇上连忙招手:“陈爱卿快坐,王公公都跟朕说了,容妃都招了?”
“回皇上,是。”陈九斤躬身行礼后坐下,将昨夜容妃的供词一五一十地禀报,从太后指使容妃用麝香熏衣,到嫁祸宫女小翠流放,再到让容妃监视皇上起居、奉太后之命扰乱后宫,每一个细节都清晰道来,“容妃还说,太后近来对现下面首薛灵枢不满,打算下月以‘祈福’为名下江南,实则是去物色新的面首。”
皇上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扶手,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荒唐!国事如此艰难,她竟还想着这些龌龊事!”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陈九斤的眼神多了几分急切,“爱卿打算如何利用容妃这条线?还有太后下江南的事,咱们该怎么应对?”
“皇上别急。”陈九斤安抚道,“容妃如今已被臣拿捏住,她为了自保和恩宠,定会乖乖听话。今日她见了太后,便会推荐臣去给太后调理身子——只要臣能获得太后的信任,就能贴身查探她下毒的证据,甚至摸清她党羽的脉络。”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太后下江南,臣倒觉得是个机会。若是臣能以‘随行御医’的身份跟着去,不仅能监视她的动向,还能借着‘祈福’的由头,接触到江南的官员——太后在江南经营多年,说不定能找到她的党羽贪腐或勾结外敌的证据,到时候先拔掉她的左膀右臂,夺回皇权便更有把握。”
皇上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好!就按爱卿说的办!只是太后向来多疑,能轻易让你跟着去吗?”
“有容妃在太后面前美言,再加上臣的医术,应该不难。”陈九斤微微一笑,“太后近来心情烦闷、胃口不好,正是需要调理的时候,臣正好借此机会切入。”
两人又商议了半个时辰,确定了后续的每一步计划——皇上继续装作体弱,麻痹太后;王公公负责传递消息,监视朝堂的动静;陈九斤则借着“陈慕尧”的身份,一边给皇上调理身体,一边等待容妃的消息,伺机接近太后。
辞别皇上后,陈九斤走出养心殿。阳光已升至半空,洒在宫墙之上,将朱红的墙面映得愈发鲜艳,可他心中却无半分暖意,满脑子都是即将到来的“太后召见”。
回到自己的院落,小馒头和小包子早已等候在门口。见他回来,小馒头连忙迎上前:“先生,您可算回来了,早饭都热了三遍了。”陈九斤点点头,走进屋内,简单吃了些东西后,便独自关在房里。对着铜镜练习诊脉时的神态举止,确保面对太后时,不会露出丝毫破绽。
午后的阳光渐渐变得柔和,透过窗纱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陈九斤正闭目养神,梳理着应对太后的话术,院外突然传来小包子的声音:“先生,长乐宫的公公来了,说太后传您即刻过去!”
陈九斤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来了!比预想中还要快,看来容妃在太后面前的“美言”确实起了作用,太后这是彻底上钩了。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药箱,沉声说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跟着长乐宫的公公往宫殿方向走,沿途的景致渐渐变得肃穆起来。
长乐宫坐落于皇城西侧,紧邻太液池,是太后日常起居与处理后宫事务的核心之地。远远望去,宫殿的屋顶覆盖着孔雀蓝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与其他宫殿的明黄色琉璃瓦形成鲜明对比,透着一股“非帝王却胜似帝王”的威严。
走近宫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朱漆鎏金的宫门,门楣上“长乐宫”三字匾额字体遒劲,虽历经岁月,却依旧难掩其庄重。宫门两侧立着一对汉白玉石狮,爪下踩着精致的“山河社稷图”底座,眼神锐利,仿佛在审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步入宫门,庭院宽敞整洁,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一尘不染,中央摆放着一座青铜鼎,鼎内燃着檀香,烟气袅袅,混合着庭院角落晚香玉的甜腻气息,形成一种让人莫名紧绷的氛围。
正殿内更是气派非凡,黑色的金砖地面光可鉴人,正中央摆放着一张铺着玄色狐裘垫子的紫檀木宝座,垫子边缘绣着金线凤纹,尽显尊贵。宝座两侧立着四盏落地宫灯,灯罩上绘着“百鸟朝凤”的图案,灯光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墙壁上挂着几幅“女主临朝”题材的古画,无声地宣示着太后的权力与野心。
陈九斤刚迈进正殿,就见前方不远处挂着一层半透明的纱帐,纱帐材质轻薄,绣着细密的暗纹凤鸟,隐约能看到帐内坐着一道妇人身影。
他心中冷笑——那晚在温泉宫,他早已偷窥过太后的身体,还撞见她与薛灵枢的苟合丑态,如今隔着一层纱帐,倒装起神秘来了。
“你就是陈慕尧?”纱帐内传来太后的声音,语气冷淡,不带丝毫温度,没有寻常妃嫔的温和,只有久居上位的威严与疏离。
“下官陈慕尧,叩见太后,愿太后圣体安康。”陈九斤躬身行礼,姿态恭敬,语气谦卑。
“免礼吧。”太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听闻你医术高超,连皇上的病都能调理,今日便让你给哀家瞧瞧,近来总觉得心烦气躁,睡不安稳。”
“下官遵旨。”陈九斤应道,低头缓缓走上前。就在他即将走到纱帐前,抬头准备为太后诊脉的一刹那,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纱帐内侧还站着一道身影——那人穿着一身月白色锦袍,身形挺拔,正是太后的面首薛灵枢!
他居然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