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书房。
刘三喜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听着手下关于西街剧变和农场动向的详细汇报,脸色复杂难明。
“经脉寸断,丹田受损……”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惋惜,“可惜了啊,一个本来有机会化龙腾飞的年轻人……就这么折了。”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掺杂着无奈的苦笑:“还有那两枚尸王源核……我原本还指望他能像情报所说那样,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这下倒好,他自己用了,人却成了这样……”
他摆了摆手,对躬身站在下首的李岩将军吩咐道:“给下面的人都递个话,世峰农场那边,各方面给他们行个方便。毕竟……这次三圣教主要是冲着他们去的,他们也确实替安西城扛了最猛的一波冲击。”
河边码头,一处四层小楼。
强盛集团宽敞奢华的办公室里。
孙万强将那份薄薄的情报轻轻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身体向后,深深陷入柔软的真皮座椅里,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虽然残破却依然闪烁着点点灯火的安西夜景,久久沉默。
“刘轩……”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感情,更多的是商业上的权衡,“本来已经计划加深合作,借着他和呼城的关系,还有农场的产粮……唉,真是天不遂人愿。”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语气变得纯粹而冷静:“经脉断了,武道的路就算走到头了。可惜,确实是可惜了。”
在他这样的人眼里,一个失去了成长潜力和战斗力的武者,无论之前多么惊艳,其价值和投资吸引力都已经大打折扣。
安西城某处不为人知的隐秘据点里。
百里璋轻轻晃动着杯中殷红如血的酒液,看着那份简短的报告,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充满讥讽和幸灾乐祸的弧度。
“树大招风,古人诚不我欺。”他对着房间角落的阴影处悠然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让我们的人盯紧点,暂时不要有任何动作。我很有兴趣看看,一个废了的顶尖战力,怎么守得住突然膨胀起来的地盘。至于甘佩兰那个女人嘛……”他嗤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哼,怕是独木难支,蹦跶不了几天了。”
夜色更深,世峰农场内的灯火依旧亮着,像在黑暗中倔强睁开的眼睛。
而安西城内外,更多的目光投向了这里,有同情,有观望,但更多的,是隐藏在阴影里,伺机而动的贪婪与獠牙。
刘轩这个刚刚携丰厚资源强势回归的青年倒下了,但他带回的财富,足以让很多人在这个末世里,再疯狂一次。
……
大院房间里,静得吓人,只有刘轩胸口那几乎看不见的微弱起伏,证明这具残破的身体里还吊着一口气。
死亡的气息像粘稠的胶质,弥漫在空气里,顽强地与消毒水味搏斗。
但在所有人都无法触及的意识深渊,一场无声的战争正在上演。
那不是梦,也不是幻觉,而是一种高维度的存在被激活了。
仿佛一台沉寂多年的精密仪器,在检测到主体濒临崩溃时,自行启动了最终协议。
【警报:生命体征降至阈值以下。主要损伤:全身能量传导网络(经脉)大规模断裂,核心能量源(丹田)结构性破损。当前状态:深度昏迷,濒危。】
【启动自主修复协议……扫描可用资源……】
【深度扫描完成,正执行基础修复程序。】
【分析修复进程……修复机制已激活,缺失关键成分。】
【根据现有资源库分析,无法合成针对性治疗药剂。修复进程受阻,切换至最低功耗生命维持模式。】
【宿主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此状态有助于降低能耗,促进机体潜在机能自我调节。依据生存优先最高准则,否决强制唤醒程序。】
【关键物质搜索中……本区域不存在有效关键物质……搜索本区域替代品。】
【替代品如下:太白精金.长生青木.玄元重水.南明离火.后土息壤】
【持续监测中……等待关键物质补充或有效外部介入……】
那绝对理性的声音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隐没于意识的黑暗底层。
但在刘轩支离破碎的经脉废墟中,无数微小的光点仍在固执地闪烁着。那是“小虫”的隐形触手,它们像是扑向烈焰的飞蛾,燃烧着自身的能量,一点一点地舔舐着断裂的创口,试图将那破碎的网络重新粘连。
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如同用露水去填补干裂的大地,但它们未曾停歇。
床沿边,甘佩兰猛地抬起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她重新坐下,用自己温热的、略带薄茧的双手,紧紧包裹住刘轩那只冰凉的手。
她俯下身,干燥的嘴唇贴近他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淬火的钢钉,一字一句地砸进寂静里:
“听着,刘轩,你得给我撑住。我们必须都好好活着。所有人都在等你回来。”
说完,她低下头,将一个带着决绝的吻,印在他紧锁的眉心上,不像温存,更像一个烙印,一个不容拒绝的命令。
窗外,世峰农场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舔舐伤口的同时,磨砺着新的爪牙。
新招募的流民们在张德彪粗野的吼叫声中,挥汗如雨地加固着防御工事,铁锹与石块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从荆棘基地抢运回来的军火箱被抬进仓库,开启,清点,封存。
空气里依旧飘散着无法散尽的悲怆,但一种更为坚韧的东西正在沉淀下来——
那是一种擦干亲人血迹后,把眼泪咽回肚子,握紧武器继续求生的狠劲。
五天后的黄昏,刘轩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是张仲迩那些味道冲脑的草药汤起了作用,还是他这具被尸王源核和Navicorin反复淬炼过的身体底子够硬,又或者,是体内那些不计代价燃烧的“小虫”终于稳住了基本盘。
他醒了,比所有人预想的最坏结果——植物人,要好上太多。
他甚至还能扯动嘴角,用沙哑的嗓音说几句俏皮话,哄一哄瞬间泪崩的甘佩兰和明显憔悴下去的外公,伸手揉一揉扑到床边、眼睛哭得像桃子一样的琪琪的脑袋。
但代价是惨烈的。
他感受不到腰部以下的任何存在,仿佛那半截身体已经离他而去。
体内曾经奔腾如大江的罡气,此刻空空如也,一丝也无。
他成了一个真正的废人,余生注定要与轮椅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