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小苗的叶子还在颤。
吴佩云盯着它，指尖发麻。刚才那一波震动像是从地心钻出来的密码，她听不懂，但身体记得——三百年前，有人用同样的频率敲过田埂上的木桩。
她没动，可手腕上的玉镯自己转了一圈，裂痕处的绿意缩回皮肤底下，像收起爪子的猫。
“行了。”她吸了口气，拍了把脸，“再愣着，种子都要发霉了。”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扶着树根慢慢站起来。膝盖咯吱响了一声，跟老房梁似的。她咬牙撑住，掌心贴上地面，把最后一点灵泉精魄压进土里。
嗡——
一股微弱的光晕从树根蔓延开，像是心跳重启。空中浮现出几行字，不是投影，也不是全息，就是凭空出现，笔画带着犁沟的质感：
**“权限开放：一级耕种许可”**
**“可发放地球作物种子三千份”**
**“灵泉水奖励上限：九百毫升”**
吴佩云咧嘴笑了：“还带额度限制？你比星际税务局还会卡人。”
她刚想抬手抹汗，忽然意识到全宇宙的镜头正对着她。直播信号还没断，农业星上空飘着几百个悬浮摄像机，连海盗频道都蹭了她的公网流。
她干脆一把摘下草帽，甩在脚边。脸上全是泥点子，头发也乱了，嘴角还破了个小口。
“各位！”她冲镜头喊，“金雨下了，河开了，娃会笑了，现在轮到你们动手了！”
人群静了半秒。
“从今天起，我搞个‘星际种菜大赛’！”她声音拔高，“谁种得好，活得久，产量高，我就送一瓶灵泉水——不多，就一百毫升，够你家娃体检时孕育值直接爆表。”
弹幕炸了。
【真送？不割韭菜？】
【她疯了吧，这玩意儿黑市卖一滴千币！】
【楼上别傻，肯定是假的，哪有免费的命？】
吴佩云不管那些，手腕一翻，千百个银白色种子盒从虚空中浮现，整整齐齐叠成一座小山。每个盒子上都印着编号和星球坐标，还有防伪芯片闪着蓝光。
“第一批五百份，马上发。”她说，“番茄、黄瓜、土豆、辣椒……都是地球老品种，不转基因，不加码，种出来什么样，就什么样。”
她话音刚落，沈临就迈步上前，白大褂袖口沾着血渍和咖啡渣，手里拎着一台医疗公证终端。
“临渊医疗全程监控。”他冷着脸调出界面，“所有参赛者健康数据实时上传，造假者取消资格，顺便提醒一句——种不出来是因为你蠢，别怪系统不公平。”
弹幕又是一顿刷屏。
【这医生嘴比刀子还利】
【但他真把集团资源搭进去了……】
谢昭站在旁边，手指划过数据盘，空中立刻弹出一份滚动报告，标题刺眼：《地球种子三级净化检测结果》。
“所有样本无基因污染。”他语速平得像念说明书，“包括我家族档案里的禁忌序列，已公开解密。”
这次连质疑声都停了。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三百年的秘密，谢家人为之沉默的耻辱，他亲手撕开，扔进了公共数据库。
陆承没说话。
他只是抬了下手，几只机械蜘蛛从树根缝隙里爬出来，背上驮着种子箱，腿关节咔咔作响，排着队往运输舱爬。
吴佩云低头看他袖口的检测仪一闪一闪，小声问：“都安排好了？”
“五百颗，加了追踪芯片。”他低声回，“物流链加密，中途拆封自动销毁。”
她点点头，心里那根绷着的弦松了一寸。
可就在这时，那株小苗又晃了一下。
叶子依旧朝北。
吴佩云眯起眼。她不信邪，蹲下去，手指轻轻碰了碰叶尖。
冰凉。
不像活物，倒像一根指针。
她没吭声，站起身，顺手从空间里掏出一粒番茄种子，放在掌心。
“来，给你们看点实在的。”
她滴了一滴灵泉水上去。
不到十秒，壳裂了，嫩芽钻出来，绿得发亮，茎秆微微扭动，像是在呼吸。
镜头怼到特写。
【我靠！这生长速度！】
【我家阳台的花三个月才冒头……】
【我要报名！把我妈退休金拿出来租地！】
吴佩云笑着把芽苗插进土里：“这不是魔法，是土地本来的样子。你们忘了怎么种东西，但地还记得。”
她话音刚落，画面突然切到一个破烂飞船内部。
一个满脸横肉的海盗首领正举着酒杯，瞪着屏幕，手一抖，杯子砸在地上。
“老子抢了一辈子！”他吼，“还没种过东西！传令下去，炮台拆了！温室给我建起来！要恒温恒湿，光照十二小时！”
副官结巴：“老大，咱们……不会啊……”
“不会学！”他一脚踹翻桌子，“去农业星官网抄教程！老子要种出宇宙第一大西瓜！”
弹幕笑疯了。
【海盗改行务农，年度最离谱新闻】
【建议改名叫‘绿洲号’，别叫‘掠夺者七号’了】
另一条新闻跳出来：“第七矿业星全员停工三小时，集体挖坑种瓜。”
紧接着是贵族频道的画面：一位穿着高定礼服的老伯爵，戴着园艺手套，正弯腰往土里埋种子，管家在一旁举伞。
【祖传庄园今日起更名为‘希望农场’】
【伯爵说：这才是真正的贵族生活】
吴佩云看着这些画面，眼眶有点热。
但她没让情绪露出来，只抬头对镜头说：“第一批种子，现在出发。”
随着她话音落下，五艘货运飞船从地面缓缓升起，舱门关闭，引擎点火。
沈临站她左边，眼镜反着光，嘴里还在叨叨：“五百人里能活三十株就算不错，剩下都是给肥料交的智商税。”
谢昭站在右边，数据盘持续滚动，忽然低声说：“北方三十七度方向，有一组信号波动，和婴儿觉醒时的频率一致。”
陆承立刻抬手，机械臂残骸发出低频嗡鸣，连接到地下能量网。
“已标记。”他说，“未识别单位，暂不拦截。”
吴佩云点点头，没慌。
她只是把手伸进裤兜，摸出一颗皱巴巴的土豆种子——那是她穿越前藏在衣服夹层里的最后一颗。
她没种下它。
她只是攥紧了。
“你们想要稳定？”她望着满天穿梭的飞船，声音不大，却透过直播传遍每一颗人类星球，“我给你们种子。”
沈临嘴角抽了一下，没说话。
谢昭的数据盘忽然跳出一条新提示，他看了一眼，眉头微动，但没念出来。
陆承的能源核心闪了闪，像快没电的灯泡，但他站得笔直。
农业星的风刮了起来，吹动吴佩云的麻花辫，草帽滚了几圈，停在树根旁。
那株小苗的叶子，依旧指向北方。
货运飞船的最后一艘升空，尾焰划破云层。
吴佩云抬起手，腕间的玉镯突然震了一下。
一道红光，从内壁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