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末卯初,天光破晓。持续了半夜的厮杀与动荡,随着首辅李纲的被擒、传国玉玺的夺回,以及宫内残余抵抗力量的肃清,终于渐渐平息。然而,笼罩在帝国上空的阴云并未散去,权力的真空亟待填补,动荡的人心需要安抚,被鲜血玷污的宫阙更需要一场庄严的仪式来涤荡污秽,重塑权威。
辰时正,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中枢的太和殿(注:前文乾元殿为皇帝日常理政之所,太和殿为举行登基、大婚等最重大典礼的宫殿,此处统一为太和殿),钟鼓齐鸣,庄严肃穆。
殿内外,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汉白玉的广场和台阶上,昨夜激战的痕迹已被龙渊卫和临时征调的宫人奋力清洗,但缝隙间依稀可辨的暗红,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依旧无声地诉说着刚刚过去的惊心动魄。取代往日御林军站岗的,是身披黑色军服、持枪肃立的龙渊卫士兵。他们眼神锐利,身姿挺拔,如同一尊尊黑色的雕塑,沉默地拱卫着这座刚刚经历风暴的殿堂。
文武百官在引礼官的引导下,怀着各异的心情,步履沉重地步入大殿。许多人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殿上以及殿外那些肃杀的黑色身影。他们中的一些人,昨夜或许还对李纲抱有幻想,或许在观望犹豫,但此刻,面对既成的事实和那支掌控了局面的强横武力,他们只能选择顺从。
太子朱靖,已更换了正式的储君冠服,在陈默以及赵虎等龙渊卫核心将领的护卫下,从偏殿缓步走向那至高无上的九龙金漆宝座。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眶微红,显然一夜未眠且心绪激荡,但步伐却努力保持着稳定。陈默就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并未穿戴甲胄,依旧是一身紫色侯爵常服,神色平静,目光沉稳,仿佛昨夜那场翻天覆地的风暴与他无关,却又无形中成为了整个大殿气场的中心。
司礼监掌印太监刘保,此刻战战兢兢地捧着那份经过“确认”的先帝遗诏(内容自然是传位于太子朱靖),以及那方失而复得的传国玉玺,站在御阶之下。他的命运已然与陈默捆绑,此刻唯有竭力表现,以求宽恕。
“鸣鞭!”
“跪!”
“宣——遗诏!”
在庄重而繁琐的礼仪程序中,刘保用那特有的尖细嗓音,颤抖却清晰地宣读了“先帝遗诏”,确认了太子朱靖的合法继承权。当传国玉玺沉重地盖在即位诏书之上,留下鲜红印痕的那一刻,仪式达到了高潮。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百官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中,太子朱靖,正式登基为帝,是为靖安帝。
年轻的皇帝坐在宽大的龙椅上,感受着身下冰冷的触感和眼前匍匐的群臣,心中百感交集。激动、后怕、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交织在一起。他很清楚,自己能坐上这个位置,靠的是谁。
登基大典的核心环节过后,新皇依照礼制,颁布了即位后的第一道恩旨,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之罪),并减免部分赋税,以示皇恩浩荡。
紧接着,便是对此次“平乱”功臣的封赏。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肃立在御阶之侧,那位神色平静的紫袍侯爷。
新皇深吸一口气,目光看向陈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与郑重:“镇北侯陈默听旨!”
陈默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臣在。”
“卿家忠勇冠世,智略超群。前于北疆破虏,扬我国威,安定边陲;此番又于国难之际,明辨忠奸,亲冒矢石,率义师入宫勤王,擒拿国贼李纲,夺回传国玉玺,护卫朕与母后安危,于社稷有擎天保驾之功!朕心甚慰,天下共鉴!”
新皇的褒奖之词毫不吝啬,将陈默的功绩高高抬起。他顿了顿,似乎在积蓄力量,然后说出了那句早已与陈默及其核心班底达成默契,却也石破天惊的封赏:
“如此不世之功,非重爵无以酬谢!朕特旨,晋封镇北侯陈默为——摄政王!总揽朝纲,辅理国政!赐九锡,剑履上殿,赞拜不名!望王爷能体朕心,匡扶社稷,再造乾坤!”
“摄政王!”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这三个字从新皇口中清晰吐出时,满朝文武依旧是一片哗然!许多老臣脸色剧变,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祖制”、“非刘氏不王”之类的谏言,但目光触及殿外那些黑色的身影,以及陈默那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眸时,所有的话都硬生生咽了回去。
权倾朝野!真正的权倾朝野!这已不是普通的封王,而是赋予了代行皇权的巨大权柄!大靖开国二百余年,从未有外姓臣子获此殊荣(或者说,从未有外姓臣子能活着且强势地获得此殊荣)!
陈默面色不变,仿佛这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封赏,于他而言只是水到渠成。他再次躬身,声音沉稳:“陛下隆恩,臣,陈默,领旨谢恩!必当竭心尽力,辅佐陛下,安定社稷,强盛国家,以报君恩!”
他没有推辞,没有谦让,坦然而受。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应得的,也是稳定眼下局面、推行他心中蓝图所必须的权力。虚伪的推让,毫无意义。
尘埃,至此落定。
李纲及其核心党羽被投入天牢,等待他们的将是公开的审判与严厉的惩处。
朝堂之上,暂时恢复了秩序, albeit 一种在龙渊军刀锋下维持的、脆弱的秩序。
新皇登基,但所有人都明白,从这一刻起,这座殿堂,乃至整个大靖帝国,真正的主宰,已然是那位身着紫袍、平静接受“摄政王”封号的年轻人——陈默。
旧的时代随着老皇帝的驾崩和李纲的覆灭彻底终结,而一个新的、由摄政王陈默主导的时代,伴随着太和殿内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气,正式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