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内务的铁腕清洗,如同一场寒流,迅速涤荡了府中积弊,也带来了令人窒息的肃杀与沉寂。仆役们噤若寒蝉,行事谨小慎微,再不敢有半分逾矩。府外的暗桩依旧如影随形,却再也捕捉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沈倾凰仿佛真的安心在锦绣阁“养病”,深居简出。
密室中,夜明珠幽光恒定。沈倾凰肩伤渐愈,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锐利。她面前摊开着一张简陋的北境舆图,指尖反复描摹着父亲驻守的“镇北关”和传闻中凶险异常的“雪狼谷”。父亲病重的消息在京中流传,绝非空穴来风,这让她心急如焚。
“冯七,北境有新的消息吗?”她抬头看向刚从密道进来的冯七,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冯七面色凝重地摇头:“小姐,通往北境的几条驿道都被看得更紧了,尤其是我们常用的渠道。谢惊澜和睿王的人都在盯着,之前放出的信鸽也有去无回。大将军的具体情况……目前无法确认。”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通信渠道被彻底封锁。父亲在北境孤立无援,生死不明!沈倾凰攥紧了指尖,指节发白。不能再等了!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消息送出去!
“暗雀……还能用吗?”她声音低沉。
冯七身体一震,眼中闪过挣扎:“小姐,暗雀是将军留下的最后底牌,动用一次,便彻底暴露。如今各方盯得紧,风险太大,一旦失败……”
“我知道风险。”沈倾凰打断他,目光决绝,“但父亲等不起!睿王通敌的消息必须送到!而且,我们还需要知道父亲的确切情况!这是命令!”
冯七看着小姐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决,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安排!石磊知道如何联系暗雀。”
“告诉他,不惜一切代价,将两封信送到父亲手中。”沈倾凰迅速铺开两张特制的薄绢,用细如发丝的密语写下两封短信。
第一封,详细告知京中局势:睿王可能通敌,安郡王暴毙,皇帝制衡,谢惊澜逼迫,提醒父亲万分小心漠北与睿王可能的勾结,务必稳住军心,保重自身。
第二封,则是询问“星陨之约”的反噬详情,以及“雪狼谷”是否与古老的契约或传说有关。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能解开父亲危局的方向。
她用特殊的药水处理过字迹,晾干后,薄绢上空空如也。只有用特定的药水显影,字迹才会浮现。
“让暗雀将信贴身藏好,分头出发,走最险的路线。告诉他们……”沈倾凰将薄绢递给冯七,声音微哑,“若事不可为,毁信,保命。”
“属下明白!”冯七双手接过薄绢,贴身藏好,眼中是视死如归的决然。他知道,这两封信,关乎北境数十万将士的生死,也关乎沈家的存亡。
冯七迅速离去。密室内,沈倾凰无力地靠回石壁,闭上眼。动用暗雀,是孤注一掷。成功,或许能救父亲,挽狂澜于既倒;失败,则可能赔上父亲留下的最后底牌,甚至加速危机的爆发。
但她别无选择。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接下来的几日,沈府表面平静无波。沈倾凰每日“按时服药”、“静心休养”,甚至偶尔在秋纹的搀扶下,在锦绣阁的小院里晒晒太阳,做足了一副缠绵病榻的模样。但她敏锐地感觉到,府外的监视似乎更加严密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她在等,等暗雀的消息,等北境的回音,也在等……一个破局的契机。
这契机,或许来自朝堂,或许来自睿王的反扑,或许……来自那个神秘的玄衣人。
这日午后,秋纹悄悄带来一个消息:“小姐,奴婢今日去厨房取药,听两个婆子偷偷议论,说……说睿王府近日闭门谢客,但后门时常有身份不明的人深夜出入,还运进去不少大箱子,神神秘秘的。”
睿王府有动静了?沈倾凰眸光一凝。睿王绝不甘心被削权,他是在暗中积蓄力量,准备反击?那些箱子里,会是兵器?还是……与漠北往来之物?
“让冯七想办法查清那些箱子的来路,但切记,只可远观,不可打草惊蛇。”她吩咐道。睿王这条毒蛇,一动必然惊人,必须提前防备。
“是。”秋纹应下,迟疑片刻,又道,“还有……摄政王府近日似乎很安静,谢……摄政王也久未露面了。”
谢惊澜安静得反常。这不符合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他在谋划什么?还是在等待什么?
沈倾凰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凋零的枯枝。京城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每个人都是网上的虫,挣扎求生。而她,这只重生的凤凰,能否挣脱这命运的丝线,焚网而出?
她轻轻摩挲着袖中那枚冰冷的新月令牌。第二把钥匙已到手,第三把在谢惊澜手中。玄衣人……你究竟在等什么?星陨之约的真相,又是什么?
答案,或许就在北境,在那片被风雪笼罩的战场上。
她需要力量,需要更快地破局。被动防御,只会被慢慢耗死。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逐渐清晰。或许……她该主动去见一个人。一个危险,但可能带来转机的人。
夜色渐深,密室中幽光朦胧。沈倾凰摊开纸笔,开始勾勒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