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这三日,沈倾凰如坐针毡,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以静养为名,深居简出。她暗中通过冯七的渠道,密切关注着睿王府和几个大粮仓的动静。果然,睿王府的几个管事近日活动频繁,与几家背景复杂的粮商往来密切,而城南最大的“永丰仓”内,也有一批新入库的粮草被以“翻晒除湿”为名,秘密转移到了靠近西城的一处偏僻仓廪。
一切迹象,都与玄衣人提供的情报吻合。睿王党羽,果然在暗中调包军粮!
酉时将近,暮色四合。
城西乱葬岗,比往日更加死寂。石磊带着三名精干的心腹,早已按照羊皮纸草图的指引,埋伏在枯井密道出口附近的一处土坡后。四人皆身着夜行衣,脸蒙黑巾,屏息凝神,如同蛰伏的猎豹。石磊手中紧握着一支特制的吹箭筒,箭头上淬有强效迷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枯井方向毫无动静,只有夜风穿过荒草的呜咽声。
就在酉时正刻的梆子声遥遥传来的瞬间——
“嘎吱……嘎吱……”
一阵轻微而持续的、仿佛重物在狭窄通道中拖行的声音,自枯井深处隐隐传来!
石磊眼神一凛,打了个手势,四人立刻绷紧神经。
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和低沉的催促声。不多时,井口那块伪装成岩石的木板被从内顶开,几个穿着粗布短褂、做脚夫打扮的汉子,费力地将一个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从井下拖拽上来,堆放在井边。麻袋上,赫然印着“永丰仓”的官印!
“动作快点!天亮前必须运出城!”一个看似头目的人低声喝道,警惕地环顾四周。
就是现在!
石磊眼中寒光一闪,猛地一挥手!
“咻!咻!咻!”
三支吹箭无声无息地破空而出,精准地射中三名正在搬运麻袋的脚夫脖颈!那三人身体一僵,哼都未哼一声,便软软倒地。
“有埋伏!”那头目反应极快,惊呼一声,伸手便要去拔腰间的短刀!
然而,石磊的速度更快!他如猎豹般从土坡后窜出,手中短棍带着风声,直劈那头目手腕!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惨叫,头目的手腕已被打断,短刀落地!不等他再叫,石磊已欺身近前,一记手刀狠狠劈在其颈侧,头目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另外两名心腹也同时出手,将剩余两名惊慌失措的脚夫迅速制服。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过数息之间,五名运粮之人已全部被迷晕或制服。
“检查麻袋!”石磊低喝。
一名心腹用匕首划开一个麻袋,里面露出的并非饱满的米粒,而是颜色暗淡、掺杂着大量砂石和霉变颗粒的劣质谷物!他又划开另一个麻袋,里面甚至有一些颜色诡异的、散发着淡淡腥臭的粉末!
“头儿!果然是霉米!还有……这粉末闻着不对劲!”心腹声音凝重。
石磊脸色铁青:“取样!连人带赃,全部带走!按小姐吩咐,撤!”
四人动作迅捷,取了几小袋样品,又将昏迷的五人用麻绳捆好,塞住嘴巴,扛在肩上,借着夜色和荒草的掩护,迅速消失在乱葬岗深处。
子夜时分,锦绣阁密室内。
烛火摇曳,映照着沈倾凰凝重的面容。地上,躺着昏迷不醒的五名俘虏,旁边是打开的、散发着霉味和怪味的麻袋样品。
石磊单膝跪地,沉声禀报:“小姐,人赃并获!经初步辨认,那粉末……疑似一种慢性的瘴疠之毒,混入军粮,长期食用,必生疫病!”
沈倾凰拿起一点样品,指尖捻动,霉变的谷物碎屑和诡异的粉末触感分明。她心口如同被一块寒冰堵住,怒火与寒意交织!睿王皇甫晟,为了扳倒沈家,竟敢行此通敌叛国、戕害数十万将士的弥天大罪!其心可诛!
“可曾留下痕迹?”她压下怒火,冷静问道。
“没有!行动迅速,现场已清理干净。这五人皆是睿王府外围的死士,身份低微,但足以作为人证。”石磊答道。
“好!”沈倾凰眼中寒光凛冽,“将人和物证分开秘密关押,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是!”
石磊带人将俘虏和物证悄无声息地转移走后,密室中只剩下沈倾凰一人。她看着摇曳的烛火,心潮澎湃。铁证在手,下一步,便是如何将这证据,递到最合适的人手中,发挥最大的效力。
玄衣人建议交给谢惊澜。但谢惊澜会如何处置?是借此雷霆一击,彻底扳倒睿王?还是……权衡利弊,以此作为筹码,与睿王进行某种交易?
她必须仔细权衡。这一步,关乎全局。
沉思良久,沈倾凰铺开纸张,开始写信。她并未直接写明粮草案,而是以极其隐晦的措辞,写道:“近日偶得奇物,恐涉军国,不敢擅专。闻王爷素来明察秋毫,特呈上,请王爷鉴别。” 随信,她附上了一小包取自麻袋的样品。
这封信,既点明了事情的重要性,又将最终的决定权交给了谢惊澜,姿态放得极低,符合她目前“依赖”摄政王的处境。同时,样品本身便是最直接的证据。
“秋纹。”她封好信,唤来心腹丫鬟,“明日一早,你想办法,将这封信和里面的东西,务必亲手交到摄政王府谢先生手中。要快,要隐秘。”
“是,小姐!”秋纹郑重接过信件,藏入怀中。
信已送出,棋局已动。接下来,便是等待谢惊澜的反应。这京城的天,能否因这一包“奇物”而变,尚未可知。
但沈倾凰知道,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