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家齐聚的震撼与庄严古礼过后,林家正厅内的气氛并未轻松多少,反而因西南姜家的持续失联和归墟的全面攻势而更显凝重。谢执决意先稳住林家根基,再图后续。
稍作休整,在林震岳及核心长老的陪同下,谢执、许今朝、林序、丁屿禾以及坚持跟来的辜瑜,来到了林家另一处至关重要的禁地——蕴灵渊。
此处与之前的古灵居所不同,乃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地脉裂隙,渊内并非依靠温和灵体,而是汇聚着林家数百年积累的、更为精纯却也更为狂野的天地灵炁,是林家高阶符箓力量的核心源泉,也是炼制某些特殊符宝的关键之地。渊口被层层叠叠、灵光流转的强大符阵封印。
然而,尚未靠近,众人便感到一股令人心悸的紊乱。渊内涌出的不再是温润灵气,而是夹杂着阴寒、躁动因子的驳杂气流,封印符阵的光芒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师祖,”林震岳面色难看,“蕴灵渊异变始于三日前,地脉灵流突然变得狂暴且带有污秽,两名值守弟子靠近探查时心脉受损,至今昏迷,其症状……似被某种阴寒邪力侵蚀了神魂。”
谢执虚影悬浮于渊口,冰冷的眸光扫过那不稳的封印,神识如无形触须探入深渊。片刻后,他周身寒意骤升。
“不是外魔入侵,是内里生腐。”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锐利,“灵脉源头被‘魔念’污染,如同水源被投毒。这手法……更精妙,更隐蔽,意在从根本上瓦解林家符力根基。”
他看向林序和几位擅长符阵的长老:“布‘溯光净邪阵’,需引动地脉正炁,反向冲刷源头。此举或有风险,需有人护持阵眼,抵御可能反噬的污秽灵流。”
“我来护持阵眼!”林序毫不犹豫上前,眼神坚定。作为林家年轻一代的翘楚,此刻他义不容辞。
“我以丁家秘术辅助推演灵流节点,减少偏差。”丁屿禾也立刻开口。
阵法布置迅速开始。林序与长老们围绕渊口刻画下繁复的符文,嵌入灵石,丁屿禾指尖掐算,不断微调着阵法的细微结构。辜瑜这次不敢乱跑,紧紧跟在许今朝身边,好奇又紧张地看着这一切。
谢执则与许今朝站在阵法核心边缘。许今朝能清晰地感受到,血契另一端传来的不仅仅是冰冷的判断,还有一丝……被刻意压制的、针对这熟悉污染手法的厌憎与追忆。他悄然运转共情力,并非窥探,而是如同一道温和的屏障,默默分担着谢执精神层面承受的压力。
阵法即将完成之际,异变突生!
“嗡——!”
一声尖锐的裂响,蕴灵渊口的封印符阵其中一道关键符文竟毫无征兆地崩碎!一股浓郁如墨、带着刺骨寒意与疯狂意念的污秽灵流如同决堤洪水,猛地从缺口处喷涌而出,直扑正在布阵的林序和几位长老!
这变故太快太突然!那污秽灵流不仅力量强横,更带有侵蚀心神的诡异特性,让直面其冲的几人瞬间心神摇曳,动作迟滞!
“小心!”许今朝惊呼,下意识想冲过去,却被谢执虚影散发出的无形力场拦住。
千钧一发之刻,谢执虚影未动,一道凝练至极的幽蓝光束后发先至,并非硬撼那污秽洪流,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其前方瞬间交织成一张细密的大网,网线上闪烁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将那狂暴的灵流强行兜住、迟滞!
“稳住阵脚,继续布阵!”谢执冷冽的声音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林序等人立刻回过神来,强压下心悸,加速完成最后几步。
然而,就在那幽蓝光网与污秽灵流僵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的刹那——
一道隐匿在旁、气息与林家弟子一般无二的身影,骤然暴起!他手中握着一柄漆黑如墨、不断滴落着阴影的短刺,身法快如鬼魅,目标并非谢执,也非林序,而是……站在稍外侧、正全神贯注维持着血契共鸣与共情力的许今朝!
这一击,算计得极其阴毒!时机、角度、目标的选择,都堪称绝杀!显然潜伏已久,就等着阵法将成未成、谢执被牵制、许今朝心神与谢执深度连接的这一刻!
“今朝!”辜瑜吓得大叫。
许今朝只觉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瞬间锁定了自己,那阴影短刺未至,一股扰乱心神、侵蚀意志的力量已然袭来,让他灵台一阵昏沉,连通过血契传递给谢执的共情力都为之一顿!
“哼,藏头露尾之辈!”
谢执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响起!他甚至没有回头,那兜住污秽灵流的幽蓝光网之中,骤然分出一道更细、却更加凝聚、速度快到超越视觉捕捉的冰棱,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那阴影短刺的尖端!
“叮——!”
一声极其清脆的碎裂声!那阴影短刺竟如同琉璃般寸寸碎裂!与此同时,那道冰棱去势不减,瞬间穿透了袭击者的右肩,带出一蓬黑色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血液,并将其狠狠钉在了后方岩壁之上!
袭击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周身伪装散去,露出了一张苍白而扭曲的中年面孔——竟是林家一位掌管物资调配、平日里口碑颇佳、名为林瀚的执事长老!
“林瀚!是你!”林震岳目眦欲裂,又惊又怒。他怎么也想不到,内鬼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还是掌管资源的关键人物!
林瀚被钉在墙上,肩头伤口不断被冰寒之力侵蚀,他却疯狂大笑起来,眼中黑气弥漫:“哈哈哈……归墟万岁!谢执!你回来了又如何?!林家早已从根子上烂了!你以为只有我一个吗?这蕴灵渊的污染,若非内部配合,岂能如此轻易成功?!”
他嘶吼着,试图调动体内魔念自爆。
谢执眼神一厉,隔空一握!钉住林瀚的冰棱骤然爆发出刺骨寒光,瞬间冻结了他全身经脉与蠢蠢欲动的魔念,让其彻底失去行动能力,连话都说不出,只能瞪着一双充满怨恨与疯狂的眼睛。
“搜魂,拷问同党。”谢执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对着林震岳吩咐道。
林震岳脸色铁青,立刻命人将昏迷的林瀚拖下去严加看管。
内鬼揪出,危机暂解。在林序和丁屿禾的配合下,“溯光净邪阵”终于完成。道道清圣光辉自阵法中升起,如同利剑般刺入蕴灵渊深处,开始冲刷、净化被污染的灵脉源头。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渊内涌出的气息才逐渐由污浊狂暴转为平和清澈。
当阵法光芒缓缓收敛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源头污秽已清除大半,余毒需三日时间由阵法自行净化。”谢执评估道,“此次之后,需重新评估所有禁地守护人选,彻查与林瀚有过密切接触之人。”
“谨遵师祖之命!”林震岳躬身应道,背后已被冷汗浸湿。今日若非谢执在此,蕴灵渊必毁,林家根基将遭受重创。
许今朝走到谢执身边,看着他依旧冰冷但气息平稳的虚影,心中那块大石才终于落下。刚才那一刻,他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而一直沉默观察的辜瑜,此刻却蹲在之前林瀚被钉住的岩壁附近,指着地上一些因能量冲击而显露出来的、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细小刻痕,小声对林序说:“林序 这些……好像不是符箓吧?歪歪扭扭的,但感觉……有点让人不舒服。”
林序俯身查看,脸色微微一变:“这是……某种古老的诅咒印记残留?并非林家手法!”他立刻意识到,林瀚可能还暗中布下了其他阴损手段。
谢执的目光也扫过那些刻痕,眼中寒意更深:“清理干净。归墟渗透之深,超乎预料。”
蕴灵渊危机解除,林瀚被囚,林家内部的肃清雷厉风行地展开。接连的背叛让林家上下笼罩在一片压抑与自省的氛围中。谢执并未催促下一步行动,他的虚影时常凝立于客院之中,神识却如同无形的罗盘,持续扫描着林家领地的每一个角落,搜寻着可能残留的蛛丝马迹。
许今朝没有打扰他,而是更加刻苦地修炼。他深知自己的实力是短板,唯有尽快提升,才能在未来的风波中不成为谢执的负累。血契的存在让他能模糊感知到谢执神识扫描时那庞大而精细的运作,这本身对他理解力量的运用就是一种启迪。同时,他也在反复揣摩那日对抗林瀚偷袭时,下意识将共情力化为“精神尖刺”反击的感觉,试图将其掌握为一种主动技能。
林序肩上的担子最重。他不仅要协助长辈处理家族事务,安抚族人情绪,更将谢执关于“内省执念”的告诫放在心上。他开始重新审视林家传承的防御体系,翻阅了大量古籍,试图找出被林瀚利用的漏洞。
这一日,林序抱着几卷陈旧兽皮卷来到客院,眉头紧锁。
“师祖,”他摊开卷轴,上面绘制着林家部分核心区域的传统防御符阵图,“我反复核查,传统阵法理论上并无明显破绽。但我总觉不安,林瀚能如此精准地破坏蕴灵渊关键符文,绝非偶然。他似乎……极其了解阵法运转中某些不易察觉的‘间歇’与‘弱节点’。”
谢执的虚影飘近,目光扫过阵图,冰冷中带着一丝审视:“阵法是死的,布阵与守阵之人是活的。再完美的阵法,也经不起内鬼常年累月的观察与试探。”他指尖虚点阵图几处看似无关紧要的辅助符文连接点,“这些地方,能量流转存在毫秒级的迟滞,寻常无关紧要,但若在特定时刻、以特定方式干扰,便可引发连锁崩塌。”
林序恍然,背后沁出冷汗:“原来如此!多谢师祖指点!”
“纸上谈兵无用。”谢执淡淡道,“带你的人,亲自去所有关键禁地外围,用灵觉感知,而非仅凭图纸。真正的弱点,往往存在于现实与理论的偏差之中。”
林序肃然应下,立刻转身去召集人手。
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的辜瑜,看着林序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石桌上那复杂得让他眼晕的阵图,小声对许今朝说:“林序太不容易了……没想到现代社会还能看见电视剧的情节在现实生活中……那些弯弯绕绕的线,我看着就头大。”
许今朝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却见辜瑜百无聊赖地四下张望,目光忽然被石桌边缘一块用来压住兽皮卷的、不起眼的黑色鹅卵石吸引。那石头表面似乎沾染了一些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污渍。
“咦?”辜瑜下意识地伸手想去碰。
“别动!”许今朝猛地出声制止,他通过共情力,隐约从那石块上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令人不适的阴冷气息,与之前蕴灵渊的诅咒印记有些类似,但更加隐晦。
辜瑜吓得缩回手。
谢执的虚影瞬间移至石桌前,目光落在那块鹅卵石上。他伸出手指,一缕极细的幽蓝灵光触及石块表面的污渍。
“嗤……”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那暗红色污渍竟如同活物般扭动了一下,散发出最后一缕黑气,随即彻底消散。
“这是……”许今朝面色凝重。
“残存的‘心魔引’印记,依附于寻常物件之上,能潜移默化放大接触者的负面情绪。”谢执收回手,看向辜瑜,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此物隐匿极深,连林序都未曾察觉。你如何注意到它?”
辜瑜被谢执看得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那块石头……周围的‘颜色’好像有点不对劲,跟旁边的石头不太一样。”他描述不清,只是一种模糊的视觉直觉。
“颜色?”许今朝疑惑,在他眼中,那就是块普通的黑石头。
谢执沉默片刻,虚影中波动了一下:“并非肉眼所见之色,而是对能量残痕的天然感知。一种罕见的天赋。”他看向辜瑜的目光少了几分之前的无视,“你既能感知,可能追踪这残留气息的源头?”
辜瑜愣了一下,随即有些跃跃欲试,又有点害怕:“要不我试试……”
在谢执的许可和许今朝的鼓励下,辜瑜集中精神,努力回忆刚才那种“颜色不对劲”的感觉,然后像猎犬一样,开始在院落附近小心翼翼地搜寻起来。他的方法毫无章法,时而蹲下摸摸地面,时而凑近墙根嗅嗅(虽然并无实际气味),看起来颇为滑稽。
许今朝紧张地跟着他,生怕他触动什么未知的危险。谢执则虚影飘浮在后,默默观察。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就在辜瑜自己都快放弃、觉得是不是自己搞错了的时候,他在客院后方一丛茂密的紫竹根部,发现了一片半埋在上里的、焦黑的碎布片。那布料的材质,与林家长老服饰颇为相似!
“是这里!这里的‘颜色’最浓!”辜瑜激动地指着那片碎布。
谢执虚影靠近,无需触碰,便能感受到碎布上残留的、与之前鹅卵石上同源但强烈数倍的心魔引气息,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林瀚特有的法力波动。
“看来,这是林瀚私下试验或沟通时遗落的痕迹。”谢执声音冰冷,“他倒是谨慎,选在此等僻静之处。”
就在这时,负责搜查林瀚居所的弟子也带来了新的发现——几页被藏在隐秘夹层中、以密语书写的笔记残页。丁屿禾被请来协助破译。
结合残页上的只言片语和辜瑜找到的碎布线索,一个更清晰的画面浮现出来:林瀚并非孤军奋战,他通过某种方式,定期与一个代号为“织梦人”的归墟高层联络,接收指令和这种诡异的“心魔引”符文。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破坏禁地,更是要逐步引导林家核心成员心性堕落,从内部瓦解林家!
“织梦人……”丁屿禾沉吟道,“这个代号,与我之前推演出的、那股擅长‘编织’与‘幻变’的精神力特质吻合。看来,他就是归墟针对我五脉精神层面攻击的主导者。”
夜幕降临,新的发现让众人心情沉重,但也明确了方向。辜瑜因为立下功劳,显得格外兴奋。
许今朝看着在灯下认真向林序请教基础能量知识的辜瑜,又看向身旁沉默伫立、眸光幽深的谢执。
“看来,我们找到了一条新的追踪路径。”许今朝轻声道。
谢执微微颔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织梦人”。
“猎手与猎物的角色,该换一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