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紧闭后,二楼走廊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稍减,但渗入墙壁的暗红污渍并未消失,如同凝固的血泪,无声地诉说着冤屈。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那股混合了悲伤与暴戾的怨念。
“她退缩了,但怨气未散,核心仍在那个房间里。”谢执收回手,虚影凝实程度似乎因刚才的出手而减弱了一丝,但他气息依旧平稳。
许今朝揉了揉依旧有些刺痛的太阳穴,刚才那波精神冲击让他心有余悸。“她似乎……被巨大的背叛感和冤屈淹没,几乎无法沟通。”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序和丁屿禾冲了上来,后面跟着脸色煞白的辜瑜。
“刚才怎么回事?好强的能量爆发!”林序紧张地问,罗盘指针还在微微颤抖。
丁屿禾担忧地看着许今朝:“你没事吧?”
“没事。”许今朝摇头,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碰了个照面,怨气很深,像是穿着红嫁衣……但感觉又不完全是情殇。”
谢执颔首:“感知无误。其怨念中,除情爱之恨,更有沉冤难雪之愤,与被人强行扭曲、放大痛苦之痕迹。”
“又是‘归墟’?”林序皱眉。
“手法类似,但更为隐晦阴毒,似是将她本身的冤屈与某种邪术结合,催化成了如今这近乎厉鬼的状态。”谢执分析道,“需知其本相,方能化解,或……根除。”
再次尝试直接沟通可能收效甚微。许今朝沉吟片刻,看向四周:“或许,这栋房子本身,还残留着其他的记忆碎片。”他调动起那份特殊的共情力,不再专注于那扇门后的强烈怨念源,而是像撒网一样,将感知轻柔地扩散到整个二楼走廊、斑驳的墙纸、老旧的扶手……
渐渐地,一些更加破碎、模糊的画面和声音片段涌入他的脑海:
【 玻璃碎裂声,男人愤怒的咆哮:“……不知廉耻!家族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一个穿着旧式学生装的年轻女孩(面容与那女鬼有几分相似,却充满朝气)躲在房间里,就着昏黄的台灯,珍重地抚摸着一本书,脸上带着羞涩甜蜜的笑容。】
【】几个穿着体面、神色却冰冷刻薄的女眷,围着一个哭泣的少女,指指点点,话语如同毒针:“……跟那个穷学生眉来眼去,真是下贱……”】
【 黑暗的阁楼,被反锁的门,绝望的拍打声和呜咽。】
这些碎片杂乱无章,却拼凑出一个走向悲剧的轮廓。并非简单的负心汉故事,似乎涉及了家族压迫、流言蜚语和禁锢。
“她生前……似乎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和冤屈。”许今朝将自己的感知共享出来。
林序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她的怨念核心可能不只是某个具体的人,而是整个导致她悲剧的环境和那些伤害她的人。”
“去其他房间看看,特别是阁楼。”谢执提议,他感觉到阁楼方向有不同寻常的能量残留。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避开主卧房门,来到走廊另一头,找到了通往阁楼的窄小木梯。梯子布满灰尘,显然很久没人上去过了。
推开吱呀作响的阁楼木门,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堆满了破旧的家具和杂物,光线昏暗。但在角落的一个旧木箱旁,许今朝的感知再次被触动。
他走过去,拂开积尘,打开木箱。里面是一些旧衣服、几本泛黄的书,还有一本皮质封面的日记本。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那本日记时,一股强烈的情感洪流瞬间将他淹没!
【柳碧云的绝笔:
许今朝仿佛成为了那个名叫柳碧云的女孩(与女鬼形象重合)。她是旧式家族的小姐,却向往新学,与一位志同道合的贫困学生周文清相恋。
很快,恋情被家族发现。父亲震怒,认为她败坏门风,将她囚禁在阁楼。族中女眷落井下石,编造她行为不检的谣言。她试图写信给周文清求救,信却落入了父亲手中。
父亲拿着信,冷酷地告诉她,周文清收了他们的钱,已经承认是“引诱”她,并答应永远离开。(许今朝\/柳碧云感受到心脏被撕裂的痛楚和难以置信的绝望。)
家族为了彻底断绝她的念想和“遮丑”,强行安排她嫁给一个年老的军阀做填房。出嫁前夜,她被强行换上鲜红的嫁衣,锁在现在的二楼主卧。
在极度的冤屈、背叛感以及对未来的彻底绝望中,柳碧云选择了在最像婚房的房间里,穿着那身红嫁衣,用一把剪刀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她留下血书:“清白不在人心,在世道。碧云以死明志,望后来者,勿再受此枷锁!”
她死后,强烈的怨念本应随着时间慢慢消散,但一股外来的、阴冷的力悄然渗入,放大了她的冤屈和愤怒,将她对特定负心人(周文清)和压迫者(家族)的恨意,扭曲成了对“所有负心人”的无差别憎恨,并将她困在了死亡之地,不断重复着死亡的痛苦。】
共鸣结束,许今朝猛地抽回手,脸色苍白,额角渗出冷汗。他大口喘着气,眼中充满了对柳碧云遭遇的悲悯与对“归墟”手段的愤怒。
“她叫柳碧云……”许今朝声音沙哑,将共鸣中看到的悲剧简要说了一遍,“……她的怨念被‘归墟’利用了,扭曲成了害人的工具。”
众人沉默,连辜瑜都收起了玩笑的心思,面露不忍。
“所以,关键是要让她知道真相?”丁屿禾小声说,“那个周文清,可能并没有背叛她?”
“很有可能。”林序点头,“家族的谎言和‘归墟’的扭曲,共同造就了现在的她。”
谢执看向那本日记:“此物承载其执念,或可一用。”他又看向许今朝,“你既已共鸣其记忆,由你引导,辅以净化之法,或能唤醒其本心,破除外力禁锢。”
这意味着,许今朝需要再次直面柳碧云强烈的怨念,并在谢执和林序的护法下,尝试将真相和安抚的意念传递给她。
许今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适,目光坚定:“我试试。”
他拿起那本日记,转身走向那扇仿佛通往地狱的房门。谢执与他并肩而行,冰冷的侧脸在昏暗光线下如同雕塑,却给许今朝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