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深处那混杂着血腥与草药味的空气,似乎还粘附在鼻腔。青龙那句“三天后,掉脑袋”的冰冷警告,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沈渊走出北镇抚司那森严的大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却驱不散他眉宇间的凝重。
时间,只有三天。对手是盘踞朝堂多年的老狐狸周廷儒,以及他背后更庞大的势力。证据?证人?对方既然敢发难,必然已将首尾处理得极为干净。从明面上查,几乎不可能在三天内找到突破口。
“大人。”侯三如同幽灵般从街角阴影处现身,低声道,“查过了,周府今日守卫比平日森严数倍,尤其是书房和外书房所在的内院,明哨暗卡增加了三班,还有几个生面孔,气息不弱,像是江湖上的好手。”
沈渊目光微闪。周廷儒这是做贼心虚,加强了防护。但也侧面说明,某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很可能就藏在他的府邸之内。
“赵先生那边有消息吗?”沈渊问道。
“赵先生正在动用所有清流关系,试图从科道言官那边寻找弹劾奏章的破绽,但对方准备充分,短时间内恐怕……”侯三摇了摇头。
两条明路,几乎都被堵死。
沈渊抬头,望向皇城方向那鳞次栉比的府邸屋檐,最终目光落向周府所在的方位。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有些证据,不会放在台面上,但必然存在于某个隐秘的角落。
“准备一下,今夜,探周府。”沈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侯三心中一凛,躬身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人手接应。”
“不必。”沈渊抬手阻止,“人多反而容易暴露。我一人足矣。你和千尘,继续从外围调查,尤其是周廷儒最近接触过哪些特殊的人,经手过哪些不寻常的财物往来。”
“大人,周府戒备森严,您独自前往,太过凶险!”侯三急道。
沈渊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凶险?比起皇陵如何?”
侯三顿时语塞。是啊,连那等幽冥绝地大人都闯过来了,还临阵突破先天,一个大臣府邸,纵然是龙潭虎穴,又能如何?
“属下明白!”侯三不再多言,迅速离去安排。
……
夜色渐浓,乌云蔽月,正是夜行者最好的掩护。
沈渊换上一身夜行衣,将【幽冥镇魂印】贴身藏好(此印似乎能一定程度上隐匿气息),如同融入了夜色,悄无声息地向着周府潜行。《踏雪无痕》在先天真气的催动下,已臻化境,身影过处,连一丝微风都未曾带起。
周府的高墙对于如今的沈渊而言,形同虚设。他如同壁虎游墙,轻松翻越,落入院内,感知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瞬间将方圆数十丈内的明哨暗卡、巡逻路线尽收心底。
避开一队巡逻的家丁,沈渊如同鬼魅般穿过庭院回廊,目标直指内院书房。按照常理,最重要的东西,多半会藏在那里。
然而,就在他接近内院月亮门时,脚步却微微一顿。在他的感知中,内院的书房方向,非但守卫极其森严,更有两股颇为不弱的气息隐隐盘踞,显然是请来的江湖高手坐镇。强行潜入,难免打草惊蛇。
他的目光扫向另一边。那是……厨房的方向?
周府作为当朝次辅的府邸,厨房占地颇大,此时虽已过了晚膳时辰,但仍有隐隐的灯火和细微的动静传出,似乎在准备明日所需的食材或是宵夜。
沈渊心念微动。厨房,往往是府中消息流转、仆役聚集之地,虽不如书房机密,但或许能听到些意想不到的线索。而且,厨房的防卫必然远不如书房松懈。
他身形一转,如同轻烟般飘向厨房区域。
周府的厨房果然气派,灶台锃亮,各种食材分门别类摆放整齐。两个帮厨的婆子正在收拾灶台,低声闲聊着,一个管事模样的瘦高个则在一旁打着算盘,核对账目。
沈渊悄无声息地伏在厨房外侧的屋檐阴影下,收敛所有气息,如同蛰伏的猎豹,侧耳倾听。
“……老爷最近胃口不好,今日的燕窝粥又只动了一口。”一个婆子抱怨道。
“可不是嘛,听说朝堂上事儿多,老爷心烦。”另一个婆子接口,“对了,张管事,前几日府里采买的那批西域香料,账目对好了吗?库房那边催着要单子呢。”
那瘦高管事头也不抬,拨拉着算盘珠子:“急什么,那批香料是贵客特意吩咐采购的,走的是外账,不归内院库房管。”
西域香料?贵客吩咐?外账?
沈渊眼神微凝。周廷儒一个文官,府中采购西域香料本就有些奇怪,还走外账,避开内院监管,更是蹊跷。
就在这时,厨房外传来一阵沉重而熟悉的……嘟囔声?
“娘的,这周扒皮家的厨房,闻着味儿是比诏狱的牢饭强点,但也强得有限!这红烧肉的火候肯定老了,糖色也没炒到位……”
沈渊眼角猛地一跳,循声望去。只见厨房后门外的阴影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撅着屁股,透过门缝往里瞅,不是王虎是谁?!
他怎么跑出来了?!还摸到周府厨房来了?!
沈渊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王虎身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将其拖入更深的阴影中。
“唔唔唔!”王虎吓了一跳,待看清是沈渊,顿时瞪大了眼睛,停止了挣扎。
“你怎么在此?”沈渊松开手,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愠怒。这憨货擅自行动,万一暴露,打草惊蛇不说,自身也极度危险。
王虎缩了缩脖子,讪讪道:“大人,俺……俺在牢里越想越气!那周老狗竟敢诬陷您!俺寻思着,不能干等着,得来探探这老狗的底!老子听说,要想了解一个人,就得先了解他的胃口!所以……老子就来他家厨房看看。”
沈渊:“……”(以食观人?这又是什么歪理?)
王虎却来了劲,指着厨房里面,用气声道:“大人您看!这周老狗,吃穿用度极其讲究,但这厨房的‘气’不对!”
“气不对?”沈渊皱眉。
“对啊!”王虎一脸笃定,“您想啊,一个真正懂得享受、心底坦荡的人,他家厨房应该是‘烟火气’十足,温暖祥和!可您闻闻,这周府的厨房,虽然食材高档,却透着一股子‘算计’的味儿,还有股……嗯……像是东西放久了的‘陈腐气’!这说明啥?说明这周老狗表面光鲜,内里早就烂透了!心里有鬼,吃龙肝凤髓都不香!”
沈渊无语。这憨货的“厨艺观人”理论,虽然荒谬,但细细一品,似乎……又歪打正着地说中了某些东西?周廷儒结党营私、构陷忠良,可不就是内里烂透、心里有鬼?
“还有啊大人,”王虎继续发挥他的“特长”,分析道,“您听刚才那两个婆子说的没?西域香料,走外账!俺老王走南闯北,可是知道,有些西域来的奇香,不仅能调味,还能……掩盖某些见不得光的味道!比如……密信上的特殊药水味,或者藏东西的暗格里的霉味!”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发现了惊天秘密,眼睛放光:“大人!老子怀疑,那批西域香料有问题!说不定里面就藏着啥证据!或者用那香料的地方,就是藏东西的窝点!”
沈渊心中一动。王虎这话,虽是猜测,却并非全无道理。某些特殊香料,确实有掩盖气味的作用。对方若要将伪造的密信原件或其他证据藏在府中,必然会设法掩盖其可能存在的特殊气味。
“系统,扫描厨房及周边区域,重点探测异常能量波动及特殊气味源。”沈渊在心中下令。虽然系统主要针对业力和能量,但对某些强烈的异常气味或许也能有所反应。
【叮!扫描中……消耗功勋点:50点。】
【扫描完成。厨房区域未发现高强度能量波动。检测到多种香料气味,其中一种名为‘迷迭蕈’的西域香料气息异常浓郁,且其源头并非厨房内部,而是指向……厨房后方杂物院的一间废弃库房。该库房周围守卫相对稀疏。】
【备注:‘迷迭蕈’气味独特且持久,有轻微致幻和掩盖其他气味的效果,通常用于特殊祭祀或……保存需要隔绝气味的物品。】
废弃库房?守卫稀疏?掩盖气味?
沈渊眼中精光一闪。这很可能是一个障眼法!真正的关键,或许并不在防守严密的书房,而是在这个看似不起眼、用浓郁香料气味掩盖的废弃库房里!
“干得好。”沈渊看了王虎一眼,难得地夸了一句。
王虎顿时受宠若惊,激动得脸都红了:“嘿嘿,大人过奖!老子就是……就是随便品品‘味儿’!”
“你在此接应,若有变故,制造混乱,然后自行撤离。”沈渊吩咐道,随即身形一晃,已如轻烟般绕过厨房,向着后方那间废弃库房潜去。
王虎看着沈渊消失的方向,用力握了握拳,感觉自己终于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猫着腰,溜到厨房后门附近,顺手从旁边的泔水桶里捞起半个馊了的馒头,捏在手里,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准备随时执行沈渊“制造混乱”的命令。他甚至开始思考,这馊馒头砸在人脸上,算不算一种新型的“味觉干扰”暗器?
沈渊依照系统指引,轻易避开了零星的守卫,来到了那间位于杂物院角落的废弃库房外。库房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窗户也被木板钉死,看起来荒废已久。但空气中,那股“迷迭蕈”的浓郁香气却挥之不去。
他指尖吞吐出一缕细微的【万劫剑气】,轻轻一划,门锁应声而断。推门而入,库房内堆满了破旧的桌椅家具,布满蛛网灰尘。然而,在系统的精确指引下,沈渊的目光落在了墙角一个看似与其他无异的旧书柜上。
书柜后面,有极其微弱的、被香料刻意掩盖的……机关齿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