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古籍阅览室内,时光仿佛凝滞。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陈旧的长桌上投下斑斓却冰冷的光影。苏挽秋看着面前自称林辰的男人,他眼中那份沉重的哀伤与探寻不似作伪,但历经背叛与欺骗的她,早已不敢轻易交付信任。
“林先生,”苏挽秋的声音保持着距离,指尖无意识地按着合上的笔记本,“我们似乎并不认识。”
林辰理解地笑了笑,那笑容带着几分苦涩。他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动作轻缓,仿佛怕惊扰了这里的宁静,也怕惊扰了她。“我知道这很突然。但我关注你……或者说,关注傅时衍身边那个与我妹妹容貌相似的女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苏挽秋警惕的眼神,低声道:“晚照去世前,给我留过一封信。她说,如果未来有一天,出现一个与她相似的女孩卷入傅时衍的漩涡,请我……尽可能帮助那个女孩。”
苏挽秋心脏微微一缩。林晚照预见到了?她深吸一口气,没有放松警惕:“我凭什么相信你?傅时衍也曾用最‘真诚’的态度,编织过最完美的谎言。”
“我不需要你立刻相信我。”林辰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历经创伤后的通透,“我可以先告诉你一些事情。晚照的死,并非官方公布的‘罕见遗传病’那么简单。她去世前,身体机能急速衰竭,伴有原因不明的神经退行性症状,这与‘藤蔓计划’后期一些失败的实验体记录……非常相似。”
他直视着苏挽秋的眼睛,语气沉重:“我怀疑,她的死,与那个计划,与傅时衍疯狂的基因实验脱不了干系。而我父亲,林弘深,在晚照死后,似乎与傅时衍达成了某种……默契。他默许了傅时衍接管并扩张‘诺亚生物’,甚至提供了部分早期的研究资料。我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这条信息与苏挽秋刚才看到的旧闻相互印证,并揭示了更深的隐情——林晚照的死可能直接源于实验,而她的父亲林弘深,似乎并非全然无辜。这背后的利益纠葛,远比想象中更黑暗。
“你告诉我这些,想得到什么?”苏挽秋问出了关键问题。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尤其是在这团迷雾中。
林辰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我想知道妹妹死亡的真相。我想阻止傅时衍继续用她的名义,进行这些泯灭人性的实验。我更不想看到……另一个女孩,成为晚照的替代品,重蹈她的悲剧。”他的目光落在苏挽秋脸上,带着真诚的怜悯与担忧,“你看上去很疲惫,苏小姐。你独自一人在对抗这些,太艰难了。”
这番话,触及了苏挽秋内心最深的孤独与恐惧。独自面对两个强大的男人,背负着重生与替身的秘密,她的确已经到了精疲力尽的边缘。林辰的出现,他所提供的线索,以及他表现出的、基于对林晚照情感的关切,像一根突然抛向溺水者的绳索。
但她依然紧握着最后一丝理智。“你说你关注傅时衍,那么,你知道‘时间开始的地方’这个说法吗?”她抛出笔记本上的关键信息,作为试探。
林辰闻言,眉头微蹙,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听过。但……晚照生前,最后一段时间,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她偶尔会念叨一些零散的词句,其中好像有‘基石’、‘源头’……不知道是否与此有关。她还有一些遗物,我父亲当年处理了大部分,但我私下保留了一个小箱子,放在一个旧居里。里面或许有线索。”
“基石”、“源头”……这与苏挽秋之前让手下排查的关键词不谋而合!林辰提供的线索,似乎正在将碎片拼凑起来。
“另外,”林辰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提醒,“你要小心姜哲。他和他背后的势力,对‘样本x’的渴望不亚于傅时衍。他们手段更隐蔽,也更擅长利用人心的弱点。还有……顾景辰医生,他是个好人,但他对你过去的了解,以及他此刻的出现,未必完全是巧合。这个旋涡,牵扯的人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多。”
他提到了姜哲,也提到了顾景辰!这意味着他对她目前的处境有相当程度的了解。这种感觉让苏挽秋有些不自在,但也侧面印证了他的确在关注此事。
信任的天平在谨慎与渴望之间摇摆。拒绝林辰,意味着她可能失去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继续独自在黑暗中摸索。接受他,则可能踏入另一个未知的陷阱。
苏挽秋沉默了片刻,图书馆古老座钟的滴答声清晰可闻。最终,她抬起眼,看向林辰:“林先生,感谢你提供的信息。但我需要时间……消化和验证。”
她没有立刻答应去看林晚照的遗物,也没有完全接纳他的帮助,但也没有彻底拒绝。她保留了余地。
林辰似乎并不意外,他点了点头,从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撕下一张纸,写下一个地址和另一个电话号码。“这是我的一处私人工作室地址,很安全,知道的人很少。这个号码也只有你我知道。如果你改变了主意,或者需要帮助,可以来这里找我。”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如果你发现我有任何不轨,随时可以切断联系。”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充满了诚意。
苏挽秋接过纸条,上面的字迹清隽有力。她将其小心收好。
“我该走了。”苏挽秋站起身,她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林辰也站起身,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保重,苏小姐。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苏挽秋没有回应,只是微微颔首,随即转身,抱着自己的东西,快步离开了阅览室。她的背影在斑驳的光影中显得单薄而决绝。
林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与决意。他重新坐下,目光落在之前苏挽秋正在查看的、关于他妹妹讣告的微缩胶卷屏幕上,久久未动。
苏挽秋走出图书馆,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摸了摸口袋里林辰给的纸条,又想起顾景辰的名片,以及姜哲充满算计的短信和傅时衍偏执的眼神。
三条,不,现在或许是四条感情线,以不同的方式缠绕着她。每一条都似乎通往不同的未来,也都可能引向更深的陷阱。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不能依赖任何人,但或许……可以谨慎地利用一切可用的资源。
下一步,是先去验证林辰提供的关于“基石”和“源头”的线索,还是冒险去接触他所说的林晚照的遗物?亦或是,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寻找“时间开始的地方”?
每一个选择,都意味着不同的风险与机遇。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贴身收藏的那本深蓝色笔记本,仿佛能从中汲取一丝冰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