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梧桐叶,在巷口打着旋儿,我正蹲在煤炉边给思尘烤红薯,鼻尖萦绕着甜糯的香气,就听见巷口传来熟悉又陌生的说话声。
抬头时,正看见陆庭舟陪着一对老人往这边走,男人穿着藏青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几分严肃,正是陆庭舟的父亲。
身边的女人裹着米白色毛线外套,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眼神不住地往巷子里打量,想必就是他母亲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火钳“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思尘正坐在小板凳上玩积木,听见声响抬起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来人,怯生生地往我身后躲了躲。
陆庭舟快步走过来,弯腰捡起火钳,低声对我道:“我爸妈早上坐火车来的,没提前告诉你,怕你紧张。”
我定了定神,拍了拍思尘的后背,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朝着两位老人露出礼貌的笑:“叔叔,阿姨,快进屋坐吧。”
陆父微微颔首,没多说什么,陆母却快步走到我面前,目光落在我身后的思尘身上,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有好奇,有愧疚,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疼爱。
进屋后,狭小的房间顿时显得拥挤起来。我忙着倒热水,陆庭舟则把思尘抱到椅子上,轻声对她说:“思尘,这是爷爷和奶奶。”
思尘攥着我的衣角,抿着小嘴不说话,只是偷偷抬眼打量着两位老人。
陆母见状,从布包里掏出一把水果糖,递到思尘面前,声音放得极柔:“孩子,奶奶给你带的糖,吃一颗好不好?”
思尘怯怯地看了我一眼,我朝她点了点头,她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接过一颗糖,小声说了句:“谢谢奶奶。”
这一声“奶奶”,让陆母的眼眶瞬间红了,她伸手想摸一摸思尘的头,又怕吓到孩子,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思尘的手背:“真乖,跟庭舟小时候一个模样。”
陆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目光扫过房间里的陈设,斑驳的墙壁上贴着思尘的涂鸦,角落里堆着思尘的玩具,桌子上摆着我和思尘的搪瓷碗,还有陆庭舟偶尔过来住时用的水杯。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看向陆庭舟:“你就住在这里?”
陆庭舟点点头,语气平静:“这里离学校近,我平时上课,晚了就住这儿,方便照顾她们娘俩。”
陆父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目光又落在思尘身上,眼神里的严肃渐渐柔和了几分。
我把烤好的红薯放在盘子里端过来,刚出炉的红薯冒着热气,甜香四溢。
我挑了个个头中等的,剥了皮递到陆母手里:“阿姨,您尝尝,这红薯是巷口张大爷种的,可甜了。”
陆母接过红薯,咬了一小口,笑着说:“真甜,比城里买的还好吃。”说着,又剥了一个递给陆父,“你也尝尝。”
思尘捧着自己的小红薯,小口小口地吃着,嘴角沾了不少红薯泥。
陆母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这孩子,吃起东西来跟个小馋猫似的。”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小心翼翼地帮思尘擦了擦嘴角。
这一次,思尘没有躲闪,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陆母,眼神里的怯意少了几分。
趁着大家吃红薯的功夫,陆庭舟把我拉到厨房,低声道:“我爸妈这次来,主要是想看看思尘。”
“之前他们不同意我们的事,也是担心我耽误学业,现在知道思尘这么乖,心里也软了。”
我点点头,心里的石头稍稍落了地。其实我知道,陆庭舟的父母并非不近人情,只是作为父母,他们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有一个安稳的未来,而我带着思尘,确实给陆庭舟的生活增添了不少负担。
回到房间时,陆父正和思尘说话,问她今年几岁了,在哪个幼儿园上学,喜欢吃什么。
思尘虽然话不多,但每一个问题都认真地回答着,偶尔还会露出腼腆的笑容。
陆母则拉着我的手,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轻声问我:“这些年,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肯定受了不少苦吧?”
我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笑着说:“不苦,有思尘陪着我,挺好的。而且现在庭舟也经常过来帮忙,比以前轻松多了。”
陆母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愧疚:“之前是我们不对,不该那么固执,让你和孩子受了委屈。”
“庭舟这孩子,从小就有主见,他认定的事,我们也拦不住。现在看到你们娘俩好好的,我们也就放心了。”
听到陆母的话,我心里一阵暖流涌动。
这些年,我最怕的就是陆庭舟的父母不接受思尘,不认可我和陆庭舟的感情。如今,他们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他们是真的接纳了我们。
中午做饭时,陆母非要帮忙,我拗不过她,只好让她在一旁打下手。
她一边择菜,一边跟我说着陆庭舟小时候的事:“庭舟小时候可调皮了,经常跟着邻居家的孩子爬树掏鸟窝,有一次还摔破了膝盖,哭着跑回家找我。”
“我当时又气又心疼,打了他两下,他还跟我闹脾气,好几天不理我。”
我听着这些趣事,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看似沉稳的陆庭舟,小时候也有这么调皮的一面。
陆母看着我笑,也跟着笑了:“那时候我总说他,以后要是娶了媳妇,肯定会被媳妇管着。没想到,他还真找了个你这么温柔贤惠的媳妇。”
我脸颊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陆母见状,拍了拍我的手:“你别不好意思,我说的是真心话。”
“你带着孩子不容易,还能把庭舟的生活照顾得这么好,让他安心读书,我们真的很感谢你。”
中午的饭菜很丰盛,有陆母带来的腊肉,有我买的鲜鱼,还有几个家常小菜。
吃饭的时候,陆父特意给思尘夹了一块鱼肉,还细心地挑出了鱼刺:“孩子,多吃点鱼,补脑子。”
思尘接过鱼肉,笑着说:“谢谢爷爷。”陆父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点了点头:“快吃吧。”
饭后,陆庭舟带着陆父和思尘去巷口散步,我和陆母则留在家里收拾碗筷。
陆母一边洗碗,一边跟我说:“我和你叔叔这次来,带了点家里的特产,还有给你和思尘买的衣服,都放在那个布包里了。”
“你回头看看,要是不合身,下次我再给你们买。”
我连忙说:“阿姨,您太客气了,不用这么麻烦的。”
陆母笑着说:“不麻烦,这是我们当爷爷奶奶的一点心意。思尘长这么大,我们还没给她买过什么东西,心里一直觉得愧疚。”
“以后我们会经常来看你们的,也会多给思尘买些好吃的、好玩的。”
下午的时候,天气转晴,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暖洋洋的。
陆母带着思尘在房间里玩积木,思尘教陆母怎么搭房子,陆母学得很认真,偶尔搭不好,还会像个孩子似的请教思尘。
陆父则和陆庭舟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聊着陆庭舟的学业和未来的打算。陆父叮嘱陆庭舟,既要照顾好我和思尘,也要好好读书,不要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陆庭舟认真地点着头,说自己会平衡好学业和生活,不会让他们失望。
傍晚的时候,陆父和陆母要回去了。临走前,陆母把思尘抱在怀里,舍不得放手:“孩子,爷爷奶奶下次再来看你,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糖葫芦好不好?”
思尘搂着陆母的脖子,小声说:“好,爷爷奶奶要早点来。”陆母的眼眶又红了,轻轻拍了拍思尘的后背:“好,爷爷奶奶一定早点来。”
陆父则走到我和陆庭舟面前,严肃地说:“以后好好过日子,有什么困难就跟我们说,别一个人扛着。”
陆庭舟点点头:“爸,您放心,我们会好好的。”我也跟着说:“叔叔,阿姨,路上注意安全,有空常来。”
送他们到巷口时,陆母还不停地回头看着思尘,直到看不见我们的身影,才转身跟着陆父上了公交车。
看着公交车渐渐远去,思尘拉着我的手,小声说:“妈妈,爷爷奶奶什么时候再来呀?我还想跟奶奶玩积木。”
我蹲下身,摸了摸思尘的头,笑着说:“等过段时间,爷爷奶奶就会来了。到时候,我们一起跟他们玩积木,好不好?”
思尘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陆庭舟走到我们身边,伸手揽住我的肩膀,轻声道:“你看,我就说我爸妈会喜欢思尘的。”我抬头看着陆庭舟,眼里满是笑意:“嗯,我知道。”
深秋的风依旧带着几分凉意,但我的心里却暖暖的。我知道,从今天起,我们这个小小的家,终于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和祝福。
未来的日子里,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而思尘,也终于能像其他孩子一样,拥有爷爷奶奶的疼爱,在充满爱的环境里快乐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