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一〇三:镜界缉凶
警局这阵子压着桩悬案,压得李队眼窝都凹成了俩小坑。死者是个独居的张老太太,在自家客厅地砖上倒着,身子还保持着往茶几够水杯的姿势,身上连个擦伤都没有。法医组扎在现场查了三天,抽血验了毒物,剖了胃看了食糜,连指甲缝里的灰都刮下来化验了,最后只递来句:“没外伤,没中毒,不像生病,就像……突然断了气。”
现场勘查的小民警小王年轻,眼睛尖,翻照片时突然“咦”了声。照片是从对面写字楼天台拍的——老太太家窗户正对着那栋楼的玻璃幕墙,幕墙擦得亮晃晃的,跟面大镜子似的。照片里幕墙的倒影里,老太太家阳台那片,隐约浮着个黑影子,瘦长瘦长的,手里像攥着什么尖东西,可现场门窗都锁得好好的,地板上除了老太太的脚印,连个外人的鞋印都没有。
“怕不是光线乱反射闹的。”起初队里老刑警这么说,玻璃幕墙反光,说不定是对面楼哪个空调外机的影子。直到半个月后,江边公园又出了个案子,这话就没人提了。
死者是个二十来岁的程序员,傍晚坐在江边长椅上看手机,第二天被晨练的人发现倒着,跟张老太太一样,查不出死因。巧的是,有个遛狗的大姐头天傍晚拍过段江景视频,视频里水波晃着,映出程序员身后有个扭曲的影子,胳膊老长,指尖都快碰到他后颈了——那影子在岸上找不到对应,水浪一漾,就淡得没影了。
两桩案子,死者八竿子打不着,一个住老城区,一个租在科技园,唯一的共同点是现场附近都有能反光的东西:张老太太家对面是玻璃幕墙,程序员坐的长椅扶手是抛光过的黄铜,亮得能照见人影,连江边的水,那天傍晚都静得像面镜子。常规侦查手段全歇了,排查监控、走访邻居、查社交关系,忙得人脚不沾地,啥线索没有。那影子像从镜子里钻出来的,来无影去无踪,队里渐渐有了些怪话,说是不是“镜妖”作祟,连李队都忍不住皱着眉抽烟,烟蒂在烟灰缸里堆成了小山。
我被李队请去当顾问时,第三桩案子刚发。死者是个开首饰店的老板,倒在店里的试戴镜前,手里还捏着枚钻戒。那面试戴镜是椭圆形的,边框镶着雕花铜条,就立在柜台旁。我刚走近镜子,就觉出不对——店里暖气开得足,穿件薄外套都热,镜子却冰得渗手,指尖刚贴上去,就像碰着了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铁块,凉意在指缝里钻。
掏出罗盘往镜面凑,更邪门了。平时罗盘指针要么稳要么晃,这回却往镜面里头偏,针尖颤巍巍的,像被什么东西拽着往深处拉,铜针蹭着盘底,“沙沙”响。我把指尖再往镜面上按按,那股凉意顺着胳膊往上爬,还裹着股说不出的狠劲——是藏在暗处瞅人的狡诈,是下狠手时的残忍,还有种非人的冷漠,像盯着猎物的蛇,没有半点活人的温度。
“这凶手不是普通人。”我直起身,跟旁边的李队说,“它藏在反射里。”
李队叼着烟没点燃,眉头皱得更紧:“反射里?镜子里?”
“不止镜子。”我指了指窗外——首饰店对面是家银行,玻璃门擦得锃亮,“水面、亮金属、玻璃,只要能反光的地方,都可能是它的道。它大概是种能在反射面里藏着,甚至来回窜的东西——或许是变异的,或许是哪出岔子跑出来的,真身不在咱们这空间,所以查不到脚印指纹。”
它在反射面里瞅着现实世界,看中谁了,就从镜面、水面里“伸只手”,或是把凶器探出来,行凶完缩回去,连点痕迹都不留下。那镜子冰,就是它刚在这儿待过,留下的能量量。
李队把烟往桌上一按:“那咋抓?总不能把全城的镜子都砸了。”
“得让它显形。”我摸了摸镜面,“它靠反射藏着,就用光治它。你让人在高楼玻璃幕墙、江边、大型商场这些反光多的地方,偷偷装特制的灯——要能发紫外线、红外线那种,再在反光面上抹层显形药水,我让人调,用朱砂混着雄黄酒,再掺点晒干的艾草灰,对这种邪性东西管用。”
“这能行?”李队有点犯嘀咕。
“它在反射里动,总会留下点能量痕。”我拍了拍那面装饰镜,“光一照,药水一显,它就藏不住了。”
李队没再犹豫,立刻调人布置。刑警队的人装成检修工,在江边装了红外灯,在商场玻璃幕墙抹了药水,连路边停的警车,都在车顶装了隐蔽的紫外线灯。没几天,郊区商场就传来消息:有个女人在试衣间试裙子,试衣镜突然变得冰凉,她抬头一看,镜里映出个扭曲的影子,瘦得像根竹竿,手里攥着尖东西正往前探。好在试衣间顶上装了紫外线灯,值班民警听见喊声冲进去,赶紧开了灯——那影子在紫光灯下“显”了形,不是全显,却能看见它胳膊上有几道黑纹,像枯树枝的脉络,还在镜面上留下了淡绿色的印子,用布擦都擦不掉。
这算是抓着了“痕”。李队调整了策略,让人盯着全城的反光面,尤其注意停在路边的车——车漆亮,也是反光面,凶手说不定会钻空子。果然,三天后的后半夜,城郊一条路边,有辆黑色轿车旁突然起了阵冷风,车漆上结了层薄霜,映出个模糊的影子,正往车里探——车里是个加班晚归的姑娘,刚把车窗摇下条缝透气。
埋伏的警察立刻启动强能量场装置——是按我说的,用几块强磁石和铜线圈做的,通上电,能搅乱周围的能量场。就听“滋啦”一声,像冬天摸铁门静电炸响,那车漆上的影子猛地扭曲,跟着“噗”地掉在地上,成了个黑糊糊的东西,一尺来高,看着像没长开的人影,胳膊腿都歪歪扭扭的,身上还沾着点淡绿色的印子,跟商场试衣镜上的一样。
民警举着网兜围上去,那东西还想往旁边的玻璃橱窗钻,可强能量场搅得它动不了,像被黏在了地上,只能原地扭动。最后被网兜兜住,塞进了特制的铁箱——那铁箱内壁贴了铅片,刷了层黑漆,不反光,它就没法钻进去藏了。
案子破了,李队请我吃饭,席间还心有余悸,端着酒杯的手都有点抖:“真没想到,凶手藏在镜子里。”
我喝了口酒,想起首饰店那面冰镜子:“这世上的罪恶,不一定都在明处。有些就藏在看不见的地方,比如光的背面,反射的缝里——你不往那儿看,它就敢一直藏着害人。”
李队点头,又问:“那铁箱里的东西……咋办?”
“先锁着吧。”我说,“它怕不反光的地方,铁箱就管用。”
其实我知道,这世上藏在暗处的东西多着呢。查案不光得看脚印指纹,有时也得瞅瞅镜子里、水面上——说不定哪片反光里,正藏着双瞅着你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