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华夏大地,战云密布,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与湘北地区即将爆发的风暴相呼应,大夏其他几个主要战区几乎同时感受到了来自小鬼子的压力。
华北方面,小鬼子第一军所属部队突然加大了对中条山抗日根据地的“扫荡”力度,数路小鬼子呈钳形姿态向根据地腹地推进,企图清除这颗钉子。
在晋南,小鬼子也发动了团级规模的攻势,牵制卫立煌部。
华中东线,小鬼子第十三军的部分部队沿着浙赣铁路线向西蠢动,并加强了对鄱阳湖周边的侦察,摆出一副可能溯江而上或南下的姿态,让第三战区的部队不敢轻易调动。
华南方面,小鬼子第二十一军也在粤北边境频繁调动,小股部队多次试探性进攻,并伴有舰艇在沿海游弋,制造紧张气氛。
这一系列动作,规模不算空前,但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坐在重庆军事委员会作战厅里的将领们,看着地图上多处亮起的示警信号,眉头紧锁。
小鬼子的战略意图很清楚:多点施压,全面牵制,让大夏军队无法集中兵力,尤其是无法从其他战区抽调精锐部队支援湖南。
所有的压力,最终都汇聚到了第九战区。
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所在的耒阳,乃至更前线的长沙,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电话铃声、电台滴答声、参谋人员急促的脚步声、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构成了战前特有的交响曲。
一队队士兵扛着步枪、机枪,拖着迫击炮,沿着公路、乡间土路,沉默地向北、向东开进,奔赴预设的防御阵地。
第15集团军第52军的一个主力团,正奉命向新墙河南岸的既定防线机动。
团长李国胜站在路边的一个小土坡上,看着麾下有些稀疏的队伍,脸色不太好看。
“他娘的,上面到底什么时候能给咱们补足兵员?”他忍不住对身边的参谋长抱怨:
“一个主力团,现在能拉上火线的,人数还不到1000人!这仗怎么打?”
他所在的师,乃至整个军,在之前的历次战斗中损失都不小,兵员缺口很大。
他们向上级打的报告,请求至少补充一个完整的预备营,哪怕一个新兵营也行,好让部队能恢复基本的战斗力。
期盼已久的补充兵,终于在今天凌晨,师部派人送来了。
来的不是预想中的新兵营,而是零零散散,以连、排为单位,加起来不到两百人。
带队的是师部的一个少校参谋。
李国胜看着眼前这些虽然站得笔直,但脸上还带着些许稚嫩的新兵,又看了看那少校,强压着火气:
“王参谋,师座……就给我们这么点人?这够干什么的?塞牙缝都不够!”
王少校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李团长,知足吧~!就这两百人,还是师座亲自去军部,跟军长拍桌子才抢来的。其他几个团,分的比你们还少。”
“抢来的?”李国胜气笑了:
“就这点新兵蛋子,还用抢?什么时候咱们的补充兵这么金贵了?”
王少校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肉痛”:
“新兵蛋子?李团长,你好好看看他们!这可是昆明训练营出来的兵!军政部那边,为了分这批兵,几个集团军司令都快打起来了!咱们军能分到这些,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你别不识货,多少人眼红着呢!”
“昆明训练营?”李国胜愣了一下,这个名字他最近隐约听过,据说那边练出来的兵不错,但具体怎么个好法,他没太在意。
眼下看王少校这副“割肉”般的表情,他心里更是疑惑重重。
王少校没再多说,交接完人员名册和相关文件,便匆匆离开了,仿佛多待一秒,李团长还会再要走几个人似的。
李国胜和团里的几个营长围着这批新兵,上下打量。
这些士兵穿着统一的灰蓝色军装,洗得有些发白但很干净。
装备齐全,莫辛纳甘步枪保养得油光锃亮,子弹袋、手榴弹袋、背包、水壶、铁锹,一件不少。
他们沉默地站着,眼神平视前方,没有普通新兵初到部队的局促不安,也没有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明显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刻板的平静。
“他娘的,邪门了。”一营长嘀咕道:“看起来是有点不一样~!可再不一样,也是新兵啊~!就这点人……”
李国胜挥了挥手,压下心中的不解:
“行了~!有总比没有强!赶紧把人分下去,补充到各连排,特别是伤亡大的班组。抓紧时间让老兵带带,熟悉一下情况!”
“是!”
命令下达,这批来自昆明的新兵被迅速打散,编入各基层连队。
起初一些老兵油子见来了新人,还想摆摆资格,吆喝几声。
但他们很快发现,这些新兵根本不用他们多教。
构筑野战工事时,这些新兵拿出工兵锹,挖掘散兵坑、交通壕的动作又快又标准,甚至能指点身边的老兵如何加固防炮洞的顶盖。
机枪阵地和迫击炮阵地的选择与伪装,他们也似乎很有一套。
武器保养更是不用连长、排长操心,休息间隙,他们自觉就会检查枪械,擦拭上油。
对于班排的战术口令和手语信号,他们理解迅速,执行准确。
更让基层军官们惊讶的是他们的纪律性。
不随意说话,不乱跑,命令一下,立刻执行,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几个连长私下里议论:“怪了,这些兵,单看军事动作和纪律,直接当班长都够格了!上面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些宝贝?”
他们当然不知道,为了这区区两百个“宝贝”,他们的军长在集团军司令部里磨了多久,又许下了多少“好处”。
他们更不知道,在重庆军政部,关于昆明训练营输出兵员的分配会议,每次都会吵得面红耳赤,各个派系、各个战区的代表都想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名额。
严明翊的名字,虽然远在昆明,却已经悄然在这些高级将领的圈子里,拥有了相当的分量。
一线军官们的不解,渐渐被一种捡到宝的惊喜所取代。
虽然人数少,但这些新兵的到来,确实像给疲惫的部队注入了一股沉稳的力量,尤其是在大战即将来临的压抑氛围下,这种沉稳显得尤为可贵。
时间不等人。
1939年9月14日,拂晓。
湘北,新墙河北岸。
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一层薄雾笼罩在河面上。
河南岸,大夏守军第15集团军第52军、第79军的将士们,已经在阵地上严阵以待,刺刀出鞘,子弹上膛,紧张地盯着对岸。
突然北岸的地平线后方,亮起了一片密集的闪光,如同地狱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是撕裂空气的尖啸声!
“炮击!隐蔽——!”各级军官声嘶力竭地吼叫。
下一秒成百上千颗炮弹如同冰雹般砸落在南岸大夏军队的阵地上!
巨大的爆炸声瞬间连成一片,地动山摇!
灼热的气浪裹挟着弹片和泥土向四周疯狂扩散,硝烟和尘土冲天而起,遮蔽了刚刚亮起的天空。
铁丝网被炸飞,土木工事被掀翻,来不及躲进防炮洞的士兵瞬间被撕碎。
小鬼子的炮兵主力,包括数十门75毫米山炮、105毫米野炮,甚至150毫米榴弹炮,进行了长达近一个小时的火力准备。
密集的弹幕由前沿向纵深,反复犁地式地覆盖。
炮火开始延伸。
北岸小鬼子第十三师团的步兵,在坦克和装甲车的掩护下,如同潮水般,开始强渡新墙河!橡皮艇、木船密密麻麻地冲向下游。
“进入阵地!鬼子过河了!”
“机枪!瞄准了打!”
“迫击炮!敲掉他们的船!”
残破的战壕里,大夏守军顶着零星落下的炮弹,冲回各自的战斗位置。
轻重机枪喷吐出愤怒的火舌,步枪子弹如同泼水般射向河面。迫击炮弹在小鬼子的渡河队伍中炸开一团团水花和烟雾。
新墙河这条湘北的第一道防线,瞬间变成了血与火的炼狱。
第一次长沙会战,在这一天,正式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