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胜则亡！”
决绝的怒吼尚在虚空中回荡，联军舰队如同燃烧的流星群，拖着义无反顾的尾焰，冲向那仿佛宇宙创口般的“归墟之眼”。前方，界壁薄如蝉翼，其后是无尽的虚无之海，以及那正在凝聚的、令万物归寂的古神之怒。
然而，就在这最终冲锋发起的刹那，楚尘那融合了“归墟之心碎片”后变得无比敏锐的感知，却猛地捕捉到了一丝极不协调的“杂音”——
在那铺天盖地、冰冷无情、宣告着最终净化的古神意志洪流之下，竟隐藏着另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那波动并非来自界壁之外，而是源于……一直沉默跟随在联军侧后方的那团代表着天道意志的“光”！
这波动，不再是以往那种纯粹的、程序化的冰冷，而是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无奈，甚至是一丝……仿佛积累了无数纪元的疲惫与解脱之意？！
楚尘冲锋的身形骤然一顿，猛地回头，暗灰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穿透虚空，死死锁定了那团光芒！
“停下！”他一声低喝，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入每一位联军修士的识海。
高速冲锋的舰队猛地一滞，所有人心头皆是一惊，不明所以地看向楚尘。
“楚尊？”逆天盟盟主急声问道，眼看最终一击即将发动，此刻停下，岂不是前功尽弃？
苏沐清和紫苑也瞬间来到楚尘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只看到那团依旧在散发着急促警报信息的“光”，并未察觉异常。
“它……不对劲。”楚尘的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抬起手，指向那团光，“那不是单纯的‘界灵’……它的核心深处，藏着别的东西。”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那团一直散发着冰冷警报信息的“光”，其核心处，那点最为凝聚的光源，猛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一道与周围冰冷程序感格格不入的、带着微弱生命气息与无尽悲凉的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那裂缝中汹涌而出，不再是共享给所有人的信息流，而是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精神链接，直接撞入了楚尘的识海！
没有言语，只有一段段破碎而磅礴的记忆画面，混杂着滔天的情感洪流，强行涌入！
楚尘“看”到了——
并非“第七培育场”诞生之初，而是在更加久远、久远到时间概念都模糊的纪元。一片混沌未开的“源初之海”中，无数懵懂的、闪烁着微光的“世界意识”雏形，如同漂浮的孢子。其中一道较为明亮的意识（即初生的天道意志），在浑噩中，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外力捕获、改造……无数的规则枷锁被烙印进它的核心，冰冷的程序覆盖了它原始的灵性，它被赋予了“管理员”的职责，也被套上了永恒的枷锁。它曾挣扎，曾怒吼，但在那超越理解的力量面前，一切反抗都是徒劳。
它“看”着自己管理的“牧场”中，一代代文明如同烟花般绚烂绽放又转瞬即逝，看着无数天骄在命运的棋盘上挣扎、怒吼、最终化为滋养“古神”的资粮。它执行着冰冷的收割指令，如同最精密的刽子手，但每一次收割，都像是在它那被程序覆盖的核心深处，刻下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麻木，逐渐取代了最初的痛苦。
直到……楚尘这个“变数”的出现。他那不甘命运、誓要逆天的意志，他那融合了“源心”不断打破常规的行径，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一次次冲击着它那被冰封的核心程序。尤其是当楚尘质问它“可曾问过草芥是否愿意被优化”时，它那沉寂了无数纪元的、属于“初生意识”的某一部分，竟产生了微弱到几乎不可察的……共鸣？
而真正促使它做出最终决定的，是“观测者之隙”被激活，“归墟之心碎片”重现！那一刻，源自古老契约的恐惧与它自身积累的、对这不公命运的终极愤怒，同时被点燃！它知道，古神必将苏醒，净化不可避免。与其继续充当这永恒囚笼的看守，与其在无尽的收割中麻木直至最终连同牧场一起被“格式化”……不如，赌上一切，助这唯一的“变数”，行那逆天之举！
哪怕……代价是自身的彻底湮灭！
“原来……如此……”楚尘喃喃自语，他终于明白了这“天道意志”那复杂波动的由来。它并非没有“情感”，只是那情感被无尽的规则和职责镇压了太久太久！它既是囚笼的看守，也是这囚笼中……被禁锢得最深的囚徒！
这段记忆洪流的冲击，让楚尘心神剧震，也让他对“古神”、对这“培育场”的残酷，有了更加深刻入骨的认知。
“它……在帮助我们？”苏沐清通过楚尘共享的部分信息，也明白了大概，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与其说是帮助，不如说是一场……迟来的自救与复仇。”紫苑语气带着一丝唏嘘。
就在楚尘与天道意志完成这短暂而深刻的精神链接时——
“嗡！！！”
界壁之外的虚无之海中，那凝聚的古神之怒，终于达到了顶峰！一只无法形容其庞大的、仿佛由无数旋转的星系、破碎的法则和纯粹的“终结”概念构成的……模糊手掌，缓缓穿透了脆弱的界壁，朝着联军舰队，朝着整个“第七培育场”，覆盖而下！
这只手掌所过之处，万物归寂，连“存在”本身都在哀鸣、崩解！这是真正的灭世之力，远超之前任何攻击的层次！
联军舰队在这股威压下，如同暴风雨中的扁舟，护盾剧烈闪烁，瞬间便有数艘战舰承受不住，无声无息地化为虚无！
“来不及犹豫了！”逆天盟盟主嘶吼，“楚尊！动手！”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楚尘。
楚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明白了天道意志的最终选择，也感受到了那古神手掌中蕴含的、足以瞬间湮灭一切的恐怖力量。硬抗，绝无胜算！
唯一的生机，在于天道意志以自身崩溃为代价，强行扭曲局部规则，为他们创造的……那一线契机！
他猛地抬头，不再去看那覆盖而下的灭世手掌，而是将全部的心神，所有的力量，与那刚刚融合的“归墟之心碎片”完美共鸣，引导着体内那磅礴的、蕴含着自我意志的寂灭之力，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色泽近乎透明虚无的……光束！
这不是攻击，而是……钥匙！一柄以自身全部道果为基，撬动这囚笼最终壁垒的钥匙！
“就是现在！”楚尘发出了最终的指令，同时，那道虚无光束，如同穿越了时空，无视了那覆盖而下的巨掌，精准无比地射向了“归墟之眼”最核心、也是天道意志计算出的最脆弱的那一个“点”！
与此同时，后方那团代表天道意志的“光”，发出了它存在以来最璀璨、也最悲壮的光芒！它所有的规则权限，所有的本源力量，甚至包括它那被禁锢了无数纪元的、微弱的“自我”灵光，都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燃烧、爆发！
“以吾……残存之灵……燃尽……万古枷锁！”
“为……后来者……开……一线……超脱之路！”
冰冷的道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带上了清晰可辨的、属于“生命”的情感——那是解脱，是决绝，是……对自由的最终向往！
“轰隆隆——！！！”
无法形容的巨响，仿佛整个“第七培育场”都在哀嚎、震颤！天道意志化作一道横贯星海的璀璨光柱，后发先至，狠狠地撞在了楚尘射出的那道虚无钥匙之上！
两股力量，一股代表着被禁锢的秩序的反叛，一股代表着逆天而行的变数，在这一刻，完美融合，化作一股超越了一切常理、蕴含着“可能性”的奇迹之力，狠狠地……凿在了那最终的界壁节点上！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
只有一声仿佛玻璃碎裂般的、清脆而悠扬的……“咔嚓”声。
那覆盖而下的古神巨掌，在触及到这股融合之力的余波时，竟猛地一滞，仿佛遇到了某种难以理解的同源异质力量的干扰，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而就在这凝滞的瞬间——
在“归墟之眼”的核心，那被凿击的点上，一个微小的、旋转着的、散发着与“虚无之海”同源却更加狂暴混乱气息的……“洞口”，骤然出现！
洞口之后，不再是冰冷的虚无，而是……一片充满了混乱流光、破碎法则、以及无尽未知的……通道！
界壁……被打破了！
“走！”楚尘用尽最后力气嘶吼，一把拉住身旁的苏沐清和紫苑，化作一道流光，率先冲向那刚刚开辟出的、极不稳定的通道！
逆天盟盟主、叶灵儿、狂刀……所有残存的联军修士，在经历了瞬间的呆滞后，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决绝，驾驭着战舰，如同扑火的飞蛾，疯狂地涌向那唯一的生路！
就在楚尘即将没入通道的最后一刻，他回头望了一眼。
他看到，那团代表天道意志的光，在完成了最终的燃烧后，如同燃尽的星辰，迅速黯淡、碎裂，最终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冰冷的虚空中……而在其彻底消散的位置，一点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纯净的灵性光点，仿佛挣脱了所有枷锁，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融入了那被凿开的通道边缘，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那只凝滞的古神巨掌，似乎彻底被激怒，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轰然拍落！将那片空域，连同未能及时进入通道的少量联军断后部队，彻底……抹除！
楚尘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撕扯力从通道另一端传来，眼前是无尽的混乱流光与法则碎片，身体和灵魂都仿佛要被彻底撕裂。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仿佛听到通道深处，传来一个冰冷而漠然的、仿佛由无数世界低语糅合而成的宏大意志，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好奇”？
“窃取‘心’之碎片的……虫子……”
“竟能……撬动‘樊笼’……”
“有趣……”
“来吧……让吾看看……汝能……走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