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红石庄园地下,那间特殊打造的审讯室内,气氛比关押君绮罗的牢房更加凝重。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新添的恐惧气味。
江水溶和严隽并排坐在单向玻璃后,冷静地观察着审讯室内的情形。
刘章则在一旁负责记录和提供法律层面的建议。
审问按照计划,分批次进行,顺序经过精心考量。
第一个被提审的是严彧。
他是这些人中心理防线最脆弱的一个。
被独自关押的恐惧已经让他濒临崩溃,当看到江水溶和严隽冰冷的面孔时,他几乎瘫软在椅子上。
没等江水溶多问,严彧就涕泪横流地开始招供,语无伦次地说着自己是多么无奈,是被二哥严泽拉下水的,透露了一些“光明会”外围成员交接信息、资金转移的隐秘渠道,以及他们接到的任务是尽可能制造混乱,搜集严氏核心机密,并寻找机会对严隽和江水溶进行“物理清除”。
但他所知有限,接触不到更高层的核心信息。
第二个是严蕊。
她试图撒泼,尖叫着指责严隽六亲不认,声音刺耳。
严隽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直到她声嘶力竭。
然后,严隽才缓缓开口,提及了她丈夫马原利用她严家身份所做的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以及他们通过“光明会”渠道洗钱的几笔关键证据。
严蕊的脸色瞬间惨白,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再也发不出声音,只剩下绝望的颤抖。
在确凿的证据和心理压迫下,她也吐露了一些与严彧相互印证的信息,并指认了几次秘密集会的中间人。
最后,才是最难啃的骨头——严泽。
他被带进来时,虽然脸色难看,但依旧强装镇定,试图保持他作为二哥的“威严”。
“严隽!江水溶!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我要告你们!”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江水溶嗤笑一声,根本懒得回应这种废话。
严隽则直接抛出了一份文件副本,是严泽通过海外空壳公司,向一个已被标记的“光明会”关联账户大额转账的记录。
“二叔,”
严隽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盘,“解释一下,这笔用于‘项目投资’的五千万,最终去了哪里?这个接收账户的主人,可是国际刑警组织通缉的要犯。”
严泽的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但他依旧嘴硬:“这是正常的商业往来!你们没有证据证明……”
“证据?”
江水溶打断他,身体前倾,隔着玻璃,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
“你儿子严文、严武,你的好弟弟、好妹妹,他们说的话,算不算证据?你们密会的录音,算不算证据?需要我把君绮罗请来跟你对质吗?”
听到“君绮罗”三个字,严泽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彻底的慌乱。
他显然知道君绮罗是什么人,也更清楚落到对方手里还失踪意味着什么。
“你们……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严泽的气势彻底垮了,声音干涩。
“很简单,”
严隽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说出你知道的,关于‘光明会’在深厦市,乃至更高层级的所有信息。架构、核心成员名单、你们的任务指令来源、‘人类清除计划’的任何细节。这是你唯一可能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
严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内心在天人交战。
招供,意味着背叛组织,后果不堪设想;
不招,眼前这一关就过不去,而且他的儿子们还在对方手里。
最终,对子女的担忧和眼前的绝境压倒了对组织的恐惧。
他颓然低下头,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开始断断续续地交代。
他所知道的内容确实比严彧和严蕊更深,包括一个位于欧洲的联络点,几位潜伏在本地政商界的、比他级别更高的成员代号,以及“光明会”近期似乎在策划一次针对某个重要国际会议的破坏行动,但具体细节他也不甚清楚。
审问持续了大半夜。
当严泽也被带下去时,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江水溶和严隽离开地下审讯室,回到地面。
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驱散了些许地下的阴冷和压抑。
连续的高强度审讯,让两人脸上都带着疲惫。
江水溶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右肩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让他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严隽敏锐地注意到了他这个细微的动作。
回到主卧室,她先去浴室拧了一把热毛巾,走出来,递给正坐在沙发上揉着肩膀的江水溶。
“敷一下,会舒服点。”
她的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却异常柔和。
江水溶愣了一下,接过那温热的毛巾,敷在酸胀的肩头,一股暖意伴随着她罕见的体贴,瞬间熨帖了他疲惫的身心。
他抬头看着她,眼底带着血丝,却漾开温暖的笑意。
“谢谢老婆。”
他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严隽顺势靠在他未受伤的左肩上,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没想到,严家内部……竟然烂到了这个地步。”
江水溶用没敷毛巾的那只手,轻轻环住她的肩膀,低声安慰:
“蛀虫挖出来是好事。至少以后,蓓儿接手的时候,能干净一些。”
提到女儿,严隽的神色柔和了许多。
她抬起头,看着江水溶下巴上新冒出的青色胡茬,伸手轻轻摸了摸:
“你也一夜没睡了,去躺会儿吧。我先让风敏把审讯记录整理出来,然后我们再商量下一步。”
江水溶确实累了,他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动,而是凑过去,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而持久的吻。
“一起。”他低声说,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严隽没有反对,任由他拉着自己起身,走向大床。
两人和衣躺下,江水溶依旧小心地避开着右肩,将严隽揽在怀中。
阳光渐渐透过窗帘缝隙洒落进来,在彼此交织的平稳呼吸声中,他们暂时抛开了所有阴谋与重担,沉入短暂却安稳的补眠之中。
对他们而言,这并肩作战后的片刻温存,便是抵御一切风雨的最好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