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环离去后不久,书房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门被再次推开,姜环率先走入,侧身让开。
紧随其后的,正是面带温润笑意的姜忱。
而在姜忱身后,还跟着一位老者。
这老者看上去年岁已高,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在脑后。
他面容清癯,皮肤却透着一种健康的红润,所谓鹤发童颜不过如此。
身形瘦削,穿着一件深灰色的中式长衫,步履沉稳,眼神开阖之间精光内敛,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沉淀和难以言喻的深邃感。
江水溶看着这位老者,心头莫名地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但仔细搜寻两世记忆,却又毫无头绪。
这种莫名的感觉让他心中警惕更甚。
姜忱自然而然地充当起了中间人,他先是对着老者微微躬身,语气带着敬意介绍道:“爷爷,这位就是孙儿跟您多次提起的江水溶,江先生。”
随即,他又转向江水溶,脸上依旧是那副令人捉摸不透的温和笑容:
“江先生,这位是我的爷爷,也是我们姜家上一任家主,姜震起老先生。
爷爷平日深居简出,今日得知您再次莅临,特意出关相见。”
江水溶按下心中的异样感,站起身,脸上挂起他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痞气的笑容,主动伸出手:
“您好,姜老先生,我是江水溶。”
姜震起也伸出手,与江水溶轻轻一握。他的手干燥而温暖,力道适中。
老者脸上露出一抹平和的微笑,声音洪亮且中气十足:
“老朽姜震起,忝为姜家前任家主。江先生,久仰了。”
简单的寒暄过后,众人重新落座。
江水溶没有过多客套,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姜老先生,姜家主。我今天过来,主要目的就是想看看我的妻子严隽。她在贵府救治,作为丈夫,我心中实在牵挂。”
他点到即止,相信对方明白他的意思。
姜震起缓缓颔首,布满皱纹却清澈的眼眸看着江水溶,并没有直接回答关于严隽的问题,而是不答反问,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即便江先生不说,老朽也知晓你的来意。我听忱儿提及,江先生之前已然答应了帮我姜家一个忙,不知此事,是否当真?”
江水溶闻言,咧嘴一笑,回答得没有半分犹豫:“对!我答应过!”
为了给严隽搏那一线生机,别说一个忙,就算刀山火海,他当时也会一口应下。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后姜瑶端着茶盘走了进来,默默地给众人添换新茶。
当她走到江水溶身边时,动作微微一顿,用极低的声音,带着一股子酸溜溜的意味,阴阳怪气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哼,那个姓严的女人可真是好命……都成冰棍了,居然还有人这么上赶着惦记……”
她的声音虽小,但在场哪个是普通人?
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姜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
姜环更是脸色一沉,警告性地瞪了姜瑶一眼。
然而,没等姜忱开口呵斥,江水溶却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清朗,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看都没看姜瑶,目光反而扫过姜震起和姜忱,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聊家常:
“是啊,我家严隽的确挺好命的。有男人疼着,有女儿惦记着,家庭美满,事业有成。可比不得某些人家啊……”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在姜瑶那张瞬间涨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环视这间古朴却难掩底蕴的书房,继续慢悠悠地说道:
“看起来架子端得挺大,传承也挺久远,结果呢?
到头来却要求到一个‘外人’头上,帮一个连具体内容都不知道的‘忙’……啧啧,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姜家……后继无人了呢!”
要说阴阳怪气、指桑骂槐,他江水溶也不是不会!
只是平时懒得在这种口舌之争上浪费时间。
但今天,有人非要往枪口上撞,他不介意让对方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姜瑶被他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想要反驳,却被姜忱一个冰冷的眼神死死压住,只能死死咬着嘴唇,敢怒不敢言。
姜震起听着江水溶这番夹枪带棒的话,脸上那平和的笑容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波从未发生过。
书房内的气氛,因为这几句交锋,变得愈发微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