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的值房里，永远弥漫着一股墨汁和焦虑混合的味道。
掌印太监李芳把第八本奏折扔在地上时，朱红色的批语在明黄色的奏章上洇开，像朵开败了的花。旁边的秉笔太监们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谁都知道，李公公这是又被奏折上的鬼画符气着了。
“这是写的什么玩意儿！”李芳指着地上的奏折，声音尖利如哨，“户部这老东西，字比螃蟹爬的还难看！‘粮’字少了一点，‘仓’字多了一撇，老奴差点批成‘放粮三百石’，细看才知是‘放粮三十石’——差了十倍！这要是批下去，不得出人命？”
一个小太监怯生生地递上茶：“公公息怒，要不……让户部重抄一份？”
“重抄？”李芳把茶杯摔在地上，“陛下等着批红呢！重抄来回得两个时辰，误了吉时，你去跟陛下解释？”
正闹着，门外传来个清朗的声音：“李公公这是在给奏折开吐槽大会呢？”
众人回头，见李小满穿着件月白道袍，手里把玩着个巴掌大的木牌，慢悠悠地晃了进来。李芳一见是他，火气消了大半，苦笑道：“仙师来得正好，快救救老奴吧。这些大臣的字，简直是在考验老奴的眼力——上周批刑部的奏折，把‘斩立决’看成‘斩监候’，差点放了个江洋大盗。”
小满捡起地上的奏折，果然是字迹潦草，有些笔画连在一起，乍一看像鬼画符。他想起现代产品经理常说的“用户体验”，突然来了灵感：“李公公，这批红啊，就像用App，界面乱七八糟的，谁用着都闹心。”
“App？”李芳懵了，“那是什么仙物？”
“就是……就是工具。”小满顺手抄起张废纸，用毛笔在上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手机，“你看，这上面的按钮要是糊成一团，谁知道点哪个？批红也一样，得把重点标清楚。”
他指着奏折上的“粮三十石”：“这字太乱，你分不清是‘三’还是‘三’，不如搞个‘分级批注法’——重要的，用红圈标出来，比如数字、地名；有疑问的，用红点标出来，回头让大臣解释。”
李芳眼睛一亮：“红圈红点？”
“对！”小满拿起支红笔，在“三十石”外面画了个圈，又在旁边的“江南”二字旁点了个红点，“像这样，红圈是必须注意的，叫p0优先级；红点是次要疑问，叫p1。批红时先看红圈，再看红点，保准错不了。”
旁边的秉笔太监凑过来：“仙师，那要是有大问题，比如用词不当呢？”
“那就画红叉，叫p-1，直接打回去返工。”小满画了个叉，“这叫用户体验优化，保证让你们批红效率提升三成。”
李芳盯着纸上的红圈红点，突然一拍大腿：“妙啊！老奴年轻时在尚宝监，见画师给古画做标记，就是这么干的！仙师这法子，是把画师的手艺用到批红上了！”
说干就干，李芳当即让人取来十本最潦草的奏折，让小满现场演示。小满拿起红笔，手腕翻飞：给“银两五千两”画红圈，给“山西灾情”点红点，给“严世蕃拟”画红叉，动作快得像在给奏折贴标签。
一个时辰后，十本奏折批完，红圈红点错落有致，竟比往常整齐了一倍。李芳拿起一本翻了翻，原本看着头疼的鬼画符，此刻被标记得清清楚楚，连哪个字可能写错都标了出来。
“神了！”李芳赞不绝口，“老奴看着这红圈，一眼就瞧见‘三十石’，再也不会看成‘三百石’了！”他转头对小太监们说，“都学着点！以后批红，就按仙师这法子来，红圈标p0，红点标p1，红叉打回去——这叫什么来着？”
“用户体验优化。”小满补充道。
“对！用户体验！”李芳乐颠颠地，从袖中摸出个小碟子，里面盛着六块油光锃亮的桂花糕，“仙师，这是御膳房新做的，您尝尝。老奴这就去给陛下批红，让他也瞧瞧咱们的‘优化成果’。”
看着李芳匆匆离去的背影，小满把桂花糕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带着股桂花香。旁边的小太监们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仙师，这红圈要是画歪了咋办？”“红点用多大的合适？”
小满被问得头大，索性拿起支红笔，在纸上画了个标准红圈和红点：“就按这个尺寸来，圈要圆，点要小，记住——咱们这是给奏折做UI设计，得讲究美观。”
这话后来传到了后宫，连皇后都好奇，让人找了本批红的奏折来看。见上面红圈红点整齐划一，忍不住笑道：“李芳这老东西，批红倒像是在绣十字绣。”
三日后，李芳特地跑到小满的住处道谢，脸上的褶子笑成了菊花：“仙师，您这法子太神了！这三天，司礼监批红的错误率降了八成，陛下都夸老奴办事利索！”他递上一个锦盒，里面装着支玉杆狼毫，“这是陛下赏的，老奴转赠仙师，您给奏折‘设计’时，好用些。”
小满接过笔，笔杆温润如玉，想必价值不菲。正想推辞，却见李芳压低声音：“还有件事，得求仙师帮忙。老奴那小孙子在国子监读书，字写得比户部尚书还难看，您看……”
小满失笑，原来太监也怕孩子写作业难看。他想了想，从桌上拿起块“p0”的木牌：“让他写字时，把重要的笔画标出来，就像批红一样。时间长了，字就工整了。”
李芳千恩万谢地走了，小满握着玉笔，突然觉得这皇宫就像个巨型互联网公司——嘉靖是cEo，严党是老油条，而他这个穿越过来的码农，竟然靠UI设计和版本迭代，混得风生水起。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案上的红圈红点样本上，像撒了一层碎金。小满拿起玉笔，在纸上写下“司礼监V1.0版本优化完成”，末了加了个笑脸——虽然不知道这古代职场能混多久，但至少现在，他把批红变成了设计活儿，也算没白瞎上辈子的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