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血腥气未散，微风拂过，带起浓重的铁锈味。
凌尘盯着麻衣中年那张普通的脸，体内《大荒吞天诀》悄然运转到极致，混沌万兽相在丹田中蓄势待发。沐雨晴更是下意识握紧青鸾剑，剑身微微震颤，净世炎在剑刃上流转。
鸿蒙帝尊。
这四个字，是凌尘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大的禁忌。前世遭三位亲传女弟子背叛围攻，最终陨落下界，此事若传出去，必引来无尽追杀——尤其是那三位已登临帝位的女帝，绝不会容许他重生归来。
麻衣中年能一口道破，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敌，要么……
“阁下究竟何人？”凌尘声音平静，但周身气息已锁定麻衣中年每一寸空间。只要对方有异动，他会毫不犹豫施展雷霆一击。
麻衣中年似未察觉凌尘的戒备，反而抚须一笑，眼神中流露出追忆之色:“帝尊不必紧张。老夫若真是敌人，早在遗迹中便可出手，何必等到现在？”
他顿了顿，缓缓道:“老夫名‘墨守玄’，乃上界‘天机阁’第七十二代守阁人。三百年前，受阁主之命，携‘天机罗盘’下界，寻访帝尊转世之身。”
天机阁？
凌尘眉头微皱。前世他纵横上界时，确实听说过这个神秘势力。传闻天机阁不参与任何纷争，只推演天机、记录历史，阁中珍藏典籍包罗万象，甚至记载着诸多上古秘辛、帝尊隐秘。其阁主更是神秘莫测，据说连三位女帝都对其礼让三分。
但……天机阁为何要寻自己？
似是看出凌尘疑惑，墨守玄继续道:“帝尊陨落前，曾将一缕‘真灵印记’托付于阁主。阁主推演三百年，算出帝尊将在此界重生，故派老夫下界接引。只是……”
他苦笑道:“帝尊重生之地时空紊乱，天机混沌，老夫寻觅百年未果。直到数月前，帝尊在青阳城觉醒，引动‘大荒吞天诀’异象，老夫才循迹而来。”
凌尘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编得倒是有模有样。可惜，本尊前世与天机阁素无交集，更不曾托付什么真灵印记。阁下这套说辞，漏洞百出。”
墨守玄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巴掌大小的青铜罗盘，罗盘表面刻满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中央镶嵌着一颗混沌色的晶石。罗盘出现的刹那，周围空间微微扭曲，仿佛连时间流速都变慢了。
“天机罗盘？”凌尘眼神微凝。此物他前世见过一次，确是天机阁至宝，能勘破虚妄，推演天机，非阁主亲信不可执掌。
墨守玄将罗盘托在掌心，咬破指尖，滴落一滴精血。精血没入罗盘中央晶石，晶石顿时爆发出柔和光芒，在虚空中投射出一幅画面。
画面中，是一座云雾缭绕的仙山之巅。山巅亭台内，对坐着两人。
一人身着玄黑帝袍，头戴紫金冠，面容模糊，但那股睥睨天下的帝尊威压，即便隔着画面都令人心悸——正是前世的凌尘，鸿蒙帝尊！
另一人则是个白须老者，身着朴素灰袍，手持拂尘，正是天机阁当代阁主“天衍子”。
两人正在对弈。
黑子落下，天衍子抚须叹道:“帝尊此局，看似绝境，实则暗藏一线生机。只是这一线……代价太大。”
画面中的凌尘淡然一笑:“若能跳出此局，代价再大又何妨？倒是阁主，答应本尊的事，可莫要忘了。”
天衍子正色道:“帝尊放心。天机阁虽不涉纷争，但承君一诺，必守百年。待帝尊转世归来，我阁必助帝尊重登巅峰。”
凌尘点头，抬手一指眉心，一缕紫金色光芒飞出，没入天衍子手中一枚玉简。
“此乃本尊真灵印记，凭此可寻转世之身。记住，此事绝不可让第三人知晓，尤其是……那三个逆徒。”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墨守玄收起罗盘，躬身一礼:“帝尊，现在可信了？”
凌尘久久不语。
那段记忆……他确实有印象。前世陨落前三个月，他确实秘密拜访过天机阁，与天衍子下了一盘棋，托付了后事。只是当时他以为天衍子只是随口应承，没想到对方真的信守承诺，派人在下界等了自己三百年。
“天衍子……他还活着？”凌尘缓缓开口，语气缓和了许多。
墨守玄点头:“阁主安好，只是三百年来一直闭关推演帝尊转世之机，损耗颇大。他命老夫转告帝尊:三位女帝已在暗中布局，上界通道百年内必开。帝尊需尽快成长，否则通道开启之日，便是女帝势力降临下界、彻底抹杀帝尊之时。”
凌尘眼神一冷:“她们倒是心急。”
墨守玄又道:“此外，阁主让老夫提醒帝尊，暗影殿殿主‘影杀帝君’，乃是夜琉月女帝麾下三大帝君之一。暗影殿在下界的分殿，便是为搜寻《大荒吞天诀》传人而设。帝尊今日暴露此功，恐怕……”
“无妨。”凌尘摆手，“本尊既然敢用，就不怕她们知道。倒是你，墨守玄，你在下界百年，可曾查明那三个逆徒在下界的布局？”
墨守玄神色凝重:“正要禀报帝尊。据老夫百年查探，三位女帝在下界的势力渗透极深。”
“苏心瑶女帝，号‘瑶光’，执掌‘瑶光圣地’。其在下界的代言势力名为‘九天瑶池’，总部位于中州，势力遍布五大域，以招收女弟子、培养圣女着称。东荒域虽无其分舵，但天穹皇朝皇室与九天瑶池有联姻之谊，三皇子姬无痕的母妃，便是瑶池外门弟子出身。”
凌尘眯起眼睛。难怪姬无痕对自己敌意如此之深，原来有这层关系。
“夜琉月女帝，号‘琉月’，执掌‘暗月神朝’。其在下的势力便是‘暗影殿’，专司刺杀、情报、暗中清除异己。东荒域暗影殿分殿位于‘幽冥山脉’，殿主是位仙台九重天巅峰的强者，号‘幽冥老人’。”
“云梦蝶女帝，号‘梦蝶’，执掌‘幻梦天宫’。其在下界的势力最为隐秘，名为‘织梦阁’，成员皆修幻术、梦境之道，擅长操控人心、编织幻境。织梦阁无固定据点，成员散落各地，可能是一个客栈掌柜，也可能是一个宗门长老，防不胜防。”
墨守玄说到此处，顿了顿，补充道:“据天机罗盘推演，三位女帝在下界除了这些明暗势力，还各自留有……‘后手’。”
“后手？”凌尘挑眉。
“正是。”墨守玄点头，“具体是何后手，罗盘无法推演清晰，只知与‘吞天残念’有关。帝尊在遗迹中炼化的那缕残念，恐怕只是冰山一角。三位女帝似乎在利用此物，进行某种……实验。”
凌尘想起万兽尊者遗骸最后的警告，以及黑色丝线中那丝夜琉月的神魂印记，心中已有猜测。
“她们想掌控‘吞天’之力？”凌尘冷笑，“痴心妄想。此力若真那么容易掌控，本尊前世也不会……”
话到一半，他忽然停住，看向墨守玄:“你说天衍子让你下界接引本尊，具体要如何接引？助本尊重回上界？”
墨守玄摇头:“非也。阁主交代，帝尊重生乃是破而后立的大机缘，切不可急于返回上界。下界虽贫瘠，却也是最好的磨砺之地。老夫的任务，一是在帝尊成长初期提供必要庇护，二是传递上界情报，三是……”
他取出一枚储物戒，恭敬奉上:“将此物交予帝尊。”
凌尘接过储物戒，神识探入，顿时一怔。
戒指空间不大，只有十丈见方，但里面存放的东西却让他动容。
三枚玉简。
一枚记载着《大荒吞天诀》的完整后续功法——从仙台境到帝尊境的全部修炼法门、神通秘术。凌尘前世只创出到仙台境的部分，后续境界的功法尚在推演中便遭背叛，没想到天衍子竟帮他补全了！
第二枚玉简，记载着三位女帝及其麾下势力的详细信息，包括核心成员名单、功法特点、势力分布、弱点分析等，详实程度令人咋舌。
第三枚玉简则是一幅星图，标记着上界三十六处“帝尊秘藏”的位置。那些秘藏是凌尘前世暗中布置，藏有他部分遗产，本打算留给亲传弟子，如今却成了复仇的资本。
除了玉简，还有三样实物。
一柄锈迹斑斑的青铜断剑，剑身刻着“诛仙”二字古篆。
一块巴掌大小的混沌色石板，石板上天然形成一幅山水脉络图。
以及……九枚龙眼大小、晶莹剔透的紫色丹药，丹药表面有龙凤虚影环绕，药香内敛，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道韵。
“这是……”凌尘瞳孔微缩。
墨守玄肃然道:“诛仙剑碎片——帝尊前世佩剑‘诛仙帝剑’崩碎后，最大的一块碎片。混沌源石——产自鸿蒙初开时的先天奇石，可助帝尊重塑‘混沌体’。九转紫金丹——阁主耗费三百年心血炼制，帝尊每突破一个大境界服用一枚，可夯实根基，化解吞噬过多带来的隐患。”
凌尘沉默良久，最终收起储物戒，对着墨守玄郑重一礼:“代本尊谢过天衍子阁主。此恩，凌尘铭记。”
墨守玄连忙侧身避开:“帝尊折煞老夫了。阁主曾言，他欠帝尊一个人情，如今只是还债罢了。”
他顿了顿，又道:“此外，阁主让老夫转告:下界与上界的通道封印，最多还能维持百年。百年内，帝尊必须至少达到仙台九重天，并一统下界五大域，聚集足够的气运与资源，方能在通道开启时有自保之力。”
“百年？仙台九重天？一统下界？”沐雨晴惊呼，“这怎么可能……”
凌尘却笑了:“百年？足够了。”
他看向墨守玄:“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墨守玄道:“老夫会继续潜伏下界，暗中为帝尊扫清一些障碍。明面上，老夫将以‘散修’身份活动，必要时可为帝尊作证——比如今日山谷之事，老夫可对外宣称，是各方势力觊觎宝物自相残杀，帝尊只是趁乱脱身。”
凌尘点头:“如此甚好。不过……”
他眼神转冷:“暗影殿既然知道本尊在此，必不会善罢甘休。与其等他们找上门，不如本尊主动出击。”
墨守玄神色一动:“帝尊的意思是……”
“回东荒，整合尘阁。”凌尘负手望向东方，那里是青阳城、是天穹皇朝、是整个东荒域，“然后，踏平幽冥山脉，灭暗影殿分殿。”
他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既然她们想玩，本尊便陪她们玩到底。不过这一次，游戏规则……由本尊来定。”
沐雨晴站在凌尘身侧，看着青衫少年挺拔的背影，忽然觉得，这片天地在他面前，似乎都显得渺小了。
墨守玄躬身:“老夫会密切关注暗影殿动向，随时向帝尊禀报。”
凌尘点头，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你在遗迹中暗中引导，让本尊选择混沌洗髓井，可是有意为之？”
墨守玄笑了:“帝尊明鉴。那口井底的封印物，与‘吞天残念’同源。老夫引导帝尊前往，一是让帝尊提前接触此物，有所防备；二是借井底封印物的气息，刺激帝尊的《大荒吞天诀》，加速觉醒。”
凌尘恍然。难怪在井底时，《大荒吞天诀》异常活跃，原来有此缘由。
“你有心了。”凌尘道，“今日之事已了，我们先回东荒。墨老，保持联络。”
墨守玄拱手:“恭送帝尊。”
凌尘不再多言，拉起沐雨晴，化作一道流光向东掠去。
目送二人消失在天际，墨守玄站在原地，许久，轻叹一声。
“帝尊重生，风云再起。这盘横跨三百年的棋局，终于……要掀桌子了。”
他戴上斗笠，身影渐渐淡去，只留山谷中满地尸骸，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天杀戮。
东方的天空，晨曦初露。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东荒域的天，也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