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曼听到问话，吃得头也不抬，抽空举起右手，给老班长点了个赞，给老班长乐的，牙花子都露了出来。
“等下雨了，过来一起去山上采蘑菇？”
“好啊！”吞下米饭，卢曼一口应下。
简单的沟通几句，大伙便各忙各的去了。
卢曼吃完饭后，直接带着钥匙，去了微机室。今晚她打算加个班，尽量弄一批试卷，用来摸底。先搞清楚室友的文化水平，才能够一点点的对症下药。
第二天午休期间，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走廊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身穿体能训练服的卢曼抱着一摞刚印好的试卷，脚步轻快地走进钢七连三班宿舍。
“嘿，都先停一停哈，来来来，文化小摸底，初三的水平哦，简单得很，半小时轻松搞定啦！”
她把试卷往桌上一放，目光如电般扫过屋内的室友，“许三多，来帮忙一起分发下试卷。班长，你来打个样，大伙儿都认真点。”
看班长擦枪的许三多，立马起立，走向卢曼。
正擦着步枪班长史今，闻言直起身笑了笑：“得嘞卢老师，保证完成任务。”
他接过许三多分发的试卷，拎着小板凳，在属于自己床位旁坐下。
卢曼进入宿舍时，白铁军正啃着苹果，咬到一半停在嘴边：“初三？我初中毕业都快五年了吧？”
甘小宁拍了他后脑勺一下：“少贫，赶紧做，别让人家看笑话。”
许三多分发完卷子后，就缩在角落的床沿，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他来七连没几天，走路都贴着墙根，总觉得三班的每个人都像座山——伍六一的眼神能冻死人，甘小宁投篮百发百中，就连总爱开玩笑的白铁军，拆枪速度都比他快三倍。
此刻看着他们低头对着试卷皱眉的样子，他悄悄松了口气，捏着拳头的手心都没那么汗湿了。
起初宿舍里还算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没过十分钟，白铁军率先发出一声哀嚎：“这玩意儿叫啥？二次函数？我记得我当年把和它不熟啊……”
甘小宁用笔杆敲着额头，半天没写出一个字：“地理题考季风？咱训练场上刮啥风我都知道，这东南西北季风谁分得清！”
最有意思的是伍六一。他平日里板着脸像块铁板，此刻却对着一道物理题瞪了五分钟，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最后把笔往桌上一搁，耳根子悄悄红了。
史今瞅了他一眼，憋着笑在旁边写得飞快，最后点了众人一句：“大伙什么水平，卢老师心中有数。这次摸底，是为了让他更有数。别紧张，大家实事求是，能作多少算多少……”
许三多惊讶的抬头，又猛的低头看手里多出来的试卷，这这题目也没那么可怕吧？！。
他的基础不算差，手里的卷子是一张综合卷，各科目的题目都有，很多考的都是基础知识点，他不用动脑筋就能答上来大半。
确认完卷子的难度后，他难以置信的抬头瞧答题答得满头大汗，抓耳挠腮，面红耳赤的老兵们。
在这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悄然破碎了。
带着不可言说的好奇心，许三多偷偷瞧了一眼，自从卷子发放下去就自顾自闭眼假寐的卢曼，就站起身来，开始履行助教的职责。
他像个幽灵一般的出现在室友的身后，偷偷摸摸看他们的答题情况。
啧啧，真是一瞄一个不吱声，这些老兵们，还真真是九漏鱼，基础知识不能说没有，只能来一句漏光光啦！
“也就班长史今的卷子，答得满满当当，整整齐齐的。不愧是我的好班长！”
许三多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他一点点的朝伍六一靠近，这只作训场上的猛虎，此时安静的有些不可思议。
很快，许三多就畅通无阻的来到了伍六一身侧，他在眼角的余光瞥见伍六一正面无表情的在跟一道物理题较劲，手指无意识地在裤腿上画着受力分析的图。
看了半天，许三多实在看不下去了。
“伍……伍班副，”他鼓足勇气开了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哼，“这道题，是不是应该先算合力？”
伍六一猛地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惊讶，还有点不自在。
许三多吓得赶紧低下头，心脏“咚咚”直跳，后悔自己不该多嘴。
可过了几秒，他听见伍六一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笔尖在纸上重新动了起来。
许三多受宠若惊般的离开伍六一，整个轻飘飘的，暖烘烘的，原来伍六一不是一直那么凶的……原来他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原来……原来自己也有胜过他人的地方…
很快，半小时到了，卢曼在闹铃声中站了起来，大声嚷嚷：“吉时已到，收卷啦！”
然后，在一片唉声叹气中，和许三多分头行动，从他们手里扣走试卷。
最后的最后，卢曼翻着试卷直摇头。
最后把史今的那份抽出来：“也就你这张能看，其他人……都得把初中课本翻出来补补。”
白铁军夸张地作揖：“卢老师救命啊，咱宁愿多跑五公里！”
甘小宁凑过去看史今的卷子，忽然“咦”了一声：“班长可以啊，这几道题都做对了！”
班长史今腼腆的挠头：“嘿嘿，最近一直在自学呢！只能说功夫不负有心人！”
“呵，你们知道吗？这张试卷，许三多可以拿满分！”卢曼突然语出惊人。
瞬间成为众人焦点的许三多，他的脸一下子红了，却没像往常那样低下头。
他看见白铁军冲他竖了个大拇指，甘小宁拍了拍他肩膀，连伍六一都看了他一眼，虽然没说话，眼神里却没了之前的冰冷。
感到一只大手正狠狠的揉着自己的脑袋，他受惊般的抬头看去，竟然是班长。
一向温和的班长此时难得的恶狠狠的开口：“就他那泄密级别的记忆力，想考零分都难！”
那天晚上紧急集合，许三多第一次没掉队。
跑在他旁边的甘小宁喘着气问：“哎，三多，你记忆力咋那么好？回头教教我呗？”
许三多愣了愣，然后咧开嘴笑了，跑得更有劲了：“我……我也不知道，不过咱可以一起试试看。”
月光洒在训练场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许三多忽然明白，原来再厉害的人也有犯难的时候，就像他练不好的单杠，他们也有啃不动的书本。
他不再觉得自己像粒多余的沙子，脚步踏在地上，第一次有了踏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