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传媒会议室的挂钟指向下午三点，分针在表盘上轻轻跳动，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像是在为这场即将落幕的谈话倒计时。王三秒推门进来时，手里拿着两支烫金笔杆的钢笔，笔帽上还印着富贵传媒的LoGo——这是公司专门定制的签约用笔，以往用它签下的都是动辄千万的合作，今天却要用来敲定一份“放弃股权”的协议。
“苟总，玥玥姐，笔准备好了。”王三秒将钢笔轻轻放在会议桌中央，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识趣地退到门口，“那我先在外面等着，签完字叫我就行。”
门被轻轻带上，会议室里又恢复了寂静。苟富贵盯着桌上的钢笔，笔杆反射的光刺得他眼睛有些发花。他想起三年前公司签下第一个大客户时，也是用的同款钢笔，当时玥玥笑着说“这笔沾了财气，以后咱们得用它签更多大单子”，可现在，这支笔却要见证玥玥彻底退出公司股权的时刻。
他伸手拿起钢笔，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传来，握笔的手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笔尖悬在“乙方”签名处上方，黑色的墨水在笔尖凝聚，迟迟没有落下。他余光瞥见玥玥正坐在对面，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平静地看着桌面，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却在无意识地轻轻蜷缩。
“不再想想了？”苟富贵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最后一丝试探。他知道这是徒劳，却还是忍不住想问——他总觉得，只要玥玥再犹豫一秒，他就能找到理由把这份协议撕了，重新和她谈股权的事。
玥玥抬起头，目光落在他悬着的笔尖上，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苟富贵，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比上午多了几分笃定，“股份于我而言，从来都不是必需品，但念星和念念的安稳生活是。”
苟富贵看着她眼底的坚定，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消散了。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笔尖终于落在纸上。黑色的墨痕在雪白的纸上缓缓洇开，随着他手腕的转动，“苟富贵”三个字逐渐成型。可不知是手颤得太厉害，还是墨水太足，最后一笔的墨痕晕开了一片，像一道纠缠在一起的结，死死地钉在纸上。
他放下钢笔，指尖还残留着笔杆的凉意，心里却空落落的。这份协议签完，玥玥就彻底和富贵传媒的股权没关系了，他们之间并肩作战的时光，好像也随着这道墨痕，被划上了一个句号。
“该你了。”苟富贵将钢笔推到玥玥面前，声音有些沙哑。
玥玥没有说话，伸手拿起钢笔。她握笔的姿势很稳，指尖落在笔杆上，没有丝毫犹豫。笔尖接触纸面的瞬间，她手腕轻转，“玥玥”两个字便迅速成型——字迹清秀，笔画利落，和她平时签直播合同的字迹一模一样，看不出半点迟疑。
可就在她放下钢笔的那一刻，指尖却轻轻晃了一下，钢笔在桌面上轻轻碰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嗒”声。这个微小的动作，被苟富贵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玥玥看似平静，心里其实也不像表面那么坦然。
玥玥将钢笔放回原位，双手轻轻抚平协议的边角，像是在整理一件珍贵的物品。她看着纸上两个并列的签名，目光在那道洇开的墨痕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协议我看过了，没什么问题。后续的手续，让我的律师跟王助理对接就行。”
“好。”苟富贵点头，却没敢看她的眼睛。他怕自己一看到她眼底的情绪，就会忍不住后悔。
玥玥站起身，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包，动作比上午慢了些。她走到会议室门口，又像上午那样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道：“苟富贵，谢谢你这几年的照顾。以后公司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要不影响我陪孩子，随时找我。”
“我知道。”苟富贵的声音有些哽咽，“你也一样，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别自己扛着，给我打电话。”
玥玥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门关上的瞬间，苟富贵仿佛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叹息，可他不敢确定——或许，那只是风穿过走廊的声音。
他坐在椅子上，盯着桌上的协议，目光久久没有移开。两个签名旁边，那道洇开的墨痕越来越明显，像一道无法愈合的疤，提醒着他这场关于股份的争论，最终以玥玥的彻底退让告终。
王三秒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苟富贵盯着协议发呆的场景。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拿起协议，轻声问道：“苟总，签完了？那我现在就拿去给律师，让他尽快办后续手续。”
“等等。”苟富贵叫住他，手指指向协议上玥玥的签名，“你跟律师说，玥玥的主播合约，待遇按最高级别算，另外，给她留一个永久的绿色通道——不管以后公司发展成什么样，只要她还想做直播，富贵传媒永远给她留位置。”
“好，我记住了。”王三秒点头，心里却有些感慨——他跟着苟富贵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合作方这么上心，哪怕这个合作方已经放弃了公司的股权。
王三秒拿着协议离开后，会议室里只剩下苟富贵一个人。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玥玥的车缓缓驶出公司停车场，汇入车流，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他想起和玥玥一起创业的日子，想起他们在出租屋里熬通宵的夜晚，想起他们第一次拿到项目提成时的兴奋……那些记忆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闪过，最后都定格在协议上那道洇开的墨痕里。
他知道，玥玥做出这个选择，是为了孩子，也是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他能做的，就是尊重她的选择，守护好她的安稳——就像当初她无条件信任他，把嫁妆钱拿出来支持他创业一样。
苟富贵拿出手机，翻出玥玥的微信，想给她发一句“路上小心”，却又删掉了。他知道，玥玥需要的不是客套的关心，而是不被打扰的平静生活。
他收起手机，转身走向办公桌。桌上还放着公司A轮融资的计划书，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图表，提醒着他接下来还有更重的担子要扛。可他心里却比之前更坚定了——他不仅要把富贵传媒做好，还要让玥玥看到，她放弃股份选择的安稳生活，永远不会被外界打扰。
会议室的挂钟依旧在“咔嗒”作响，那道洇开的墨痕，在纸上静静躺着，像一道结，也像一道疤——结住了过往的情谊，也刻下了未来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