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昭与的话，堵得那群为李亦杰鸣不平的队员无话可说。
整个训练馆内，一时间竟有些安静。
是啊。
放高球又不犯规。
规则之内的一切，都是实力的一部分。
女队那边。
严汝清看着场上那个撑着球台喘息的李亦杰。
又看了看对面那个云淡风轻的罗浩，脸上的震惊还未褪去。
“萌萌，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她小声对身边的范萌书说。
“放高球这种事，一般都是被逼到绝境，没办法了才会用的。”
“哪有人像他这样，从第一分开始就有预谋地放高球，把人活活耗死的？”
这种打法，她真是闻所未闻。
范萌书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不，汝清，你不懂。”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罗浩身上，嘴角微微上扬。
“直板运动员，特别是单面直板，护台面积天生就不如横板。”
“在陷入被动防守的时候，放高球是一种非常常见的战术选择。”
“只不过，能把高球放得这么稳。”
“这么有目的性，还能逼得对手连续二十一板都打不死，这就不是一般人了。”
严汝清想了想。
“好像是哦，我记得王昊前辈就很少放高球。”
范萌书点了点头。
“那是因为王昊前辈的台内球技术和中近台相持能力，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他根本不需要退台放高球。”
“但罗浩不一样。”
“他用最节省体力的方式，拿下了最艰难的第一分。”
“这说明，他不仅有实力，更有脑子。”
范萌书说到这里，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这场比赛，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向他倾斜了。”
…………
与此同时。
观众席里，一个扎着双马尾，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孩，正满脸心疼地看着场边的李亦杰。
她的手里还举着一个手写的应援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亦杰哥哥最帅”。
“那个罗浩太可恶了！”
“就会用这种赖皮的打法，算什么英雄好汉！”
“亦杰哥哥，加油啊！”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引得旁边的人纷纷侧目。
场边。
李亦杰接过教练张朝递过来的毛巾，胡乱地在脸上擦了一把。
冰凉的毛巾让他头脑稍微冷静了一些。
短暂的休息，也让他那几乎要罢工的肌肉，恢复了力气。
他看了一眼计分器。
0：1。
只是落后一分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刚才只是自己太大意了，陷入了对方的节奏。
只要回到正常的对拉、相持，自己无论是力量还是技术，都绝对在他之上。
对。
一定是这样。
李亦杰深吸一口气，将毛巾扔回桶里，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他转过身，走向球台。
经过罗浩身边时，他停下脚步。
“我会用尽全力击败你。”
罗浩甚至没回头看他，只是打了个哈欠。
“哦。”
“那你快点。”
“我赶着打完回去补觉呢。”
这轻描淡写的态度，让李亦杰刚刚燃起的斗志，瞬间被浇上了一盆滚油。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你！”
裁判的声音适时响起。
“请双方运动员准备，比赛继续。”
李亦杰只能将满腔的怒火压下，走回自己的位置。
他要用最猛烈的进攻，撕碎眼前这个家伙的从容。
第二分，轮到李亦杰发球。
他将球高高抛起。
身体后仰，手臂舒展。
在乒乓球下落到最低点时，手腕猛地一抖。
“唰！”
球拍与乒乓球摩擦，发出一声轻微却极其尖锐的声响。
这是一记发球。
一记旋转极强、速度极快的急长奔球。
乒乓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弧线，直奔罗浩的反手底线。
又快，又长，又顶。
看台上。
刘时雯赞赏道。
“这个发球不错。”
“质量很高，旋转和速度都出来了。”
“直接奔反手大角度，就是欺负罗浩是直板，反手是天然的弱点。”
“这一球，罗浩不好处理。”
她的话音刚落。
场上的罗浩，动了。
面对这记刁钻无比的发球，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了半步。
他的重心瞬间下压。
整个身体，以一个极其夸张的角度，向后弯曲。
几乎达到了四十度。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颗正在下坠的小球。
就在乒乓球即将落到最低点，旋转和力量都将衰减到极致的那个瞬间。
他的手臂，动了。
手臂带动前臂，前臂再带动手腕。
力量从脚底传来，顺着腰腹，贯穿到手臂，最后在指尖爆发。
“唰啦！”
一声更加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响彻整个球馆。
所有人都看到。
那颗本该软绵绵落下的乒乓球，被注入了新的生命。
它以一种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更转的角度，被硬生生地从下降期拉了回来。
乒乓球在空中划出一道绚烂的彩虹。
越过球网，精准地落在了李亦杰的正手小三角区域。
角度之刁钻，旋转之强烈，令人叹为观止。
“这！”
刘时雯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下降期起板？”
“身体后弯四十度强行发力拉回头？”
“这……这小子的腰腹力量和身体柔韧性，也太恐怖了吧！”
她想起了那个被誉为“世界第一胖”的男人。
那个同样拥有着与体型不符的恐怖身体素质，能够做出各种匪夷所思动作的樊振?。
眼前的罗浩，虽然身形瘦削，但刚刚那个动作所展现出的天赋，让她看到了那个男人的影子。
“马陇十四岁的时候，有这种身体素质吗？”
她下意识地问向身边的教练。
身边的教练摇了摇头。
“别说马陇了，放眼整个世界乒坛，十四岁能做出这种动作的，我一个都想不出来。”
场上。
李亦杰也被这一球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毕竟是省队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在罗浩出手的瞬间，他就已经判断出了落点。
一个大跨步，身体几乎要劈成一字马，他勉强赶到了位置。
反手猛地一撕。
乒乓球化作一道白光，再次冲向罗浩的正手大角度。
这一球，他用上了全力。
速度与力量，都达到了他的极致。
然而。
面对这记堪称超水平发挥的反手撕球。
罗浩只是轻轻向后退了一步。
然后，手腕一抬。
又是一板高球。
轻飘飘的，晃晃悠悠的，飞向了李亦杰的半台。
还是那个熟悉的配方。
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李亦杰的瞳孔猛地一缩。
又是这招！
他胸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我让你放！”
他怒吼一声，脚下发力，高高跃起。
一记中等力量的扣杀，狠狠地砸了过去。
“砰！”
罗浩依旧是轻松地向后退了一步，再次将球放高。
“再来！”
李亦杰落地，再次起跳，再次扣杀。
这一次，他用上了十成的力气。
“砰！”
罗浩依旧是那个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连脚步移动的范围，都没有超过一米。
板板全力暴扣。
罗浩轻松应对。
第十板。
第十五板。
第二十板。
全场的观众，都看呆了。
他们看着李亦杰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一次又一次地起跳、扣杀，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衫。
也看着罗浩像一个优雅的舞者，在底线附近闲庭信步，每一次回球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
第二十二板！
当李亦杰再次将球狠狠扣杀过去的时候。
一直从容防守的罗浩，动作变了。
就在乒乓球飞过球网，弹到他面前的瞬间。
他没有再放高球。
而是身体猛地向前一迎。
积蓄已久的力量，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砰！”
一声巨响。
比之前李亦杰任何一板扣杀都要响亮。
乒乓球，瞬间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当它再次出现时，已经落在了李亦杰的球台上。
太快了。
快到李亦杰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颗白色的精灵，在他的球台上弹起，然后飞出界外。
死球。
计分器上的数字，再次跳动。
2：0。
整个球馆，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罗浩这突如其来的一板超绝爆冲，给震慑住了。
从极致的防守，到极致的进攻。
这种转换，只在零点一秒之间。
却带来了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力。
接下来的比赛，几乎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李亦杰的信心，已经彻底崩溃。
他尝试过改变战术。
发短球，拼台内。
可罗浩的台内球技术，细腻得让他感到绝望。
无论是拧、拉、挑、打，都毫无破绽。
他又尝试回到中远台对拉。
可罗浩那看似随意的防守，却如同铜墙铁壁，让他每一次进攻都无功而返。
然后，就在他进攻稍有停滞的瞬间，罗浩那石破天惊的反击，便会如期而至。
3：0。
4：0。
5：0。
…………
当比分来到10：0的时候。
李亦杰已经彻底麻木了。
他甚至连发球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
赛点。
罗浩发球。
他将球轻轻抛起，手腕一抖。
乒乓球带着强烈的侧旋，飞向李亦杰的反手位。
李亦杰下意识地侧身，准备用正手去接。
可就在他侧身的瞬间。
罗浩手腕猛地一转。
一记潇洒至极的反手爆拧。
乒乓球绕过了李亦杰的身体，直奔他正手位的大角度。
“唰！”
乒乓球落在球台的边角上，弹飞出去。
11：0。
比赛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