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翠影城的范围,道路逐渐变得原始而充满野趣。阳光透过高大树木的枝叶,在林间小道上投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依旧清新,却多了一份森林特有的深邃和凉意。
一路上,艾莉娅依旧是最活跃的那个,像只不知疲倦的百灵鸟,一会儿指着某棵奇特的树问奥莉薇娅它的学名,一会儿又缠着莱戈斯让他即兴创作一首关于冒险的歌,甚至还试图从塞拉菲娜那里打听她最近又学会了什么新的战斗技巧。阿尔文则始终保持着温和的微笑,时不时插上几句话,或者提醒大家注意脚下的路。
其他几人似乎早已习惯了艾莉娅的活力,都带着包容的笑意回应着她。塞拉菲娜会耐心解答,奥莉薇娅会小声说出植物的名字和特性,莱戈斯则真的即兴弹唱了几句,引来艾莉娅的欢呼。阿尔文则如同一个大家长,照看着所有人。
影沉默地走在队伍中,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幕幕。欢声笑语,同伴间的打趣玩闹,互相关照……这一切都像是一面残酷的镜子,映照出他内心深处最渴望却又永远失去的东西。他的目光掠过阿尔文温和的侧脸,莱戈斯灿烂的笑容,塞拉菲娜沉稳的背影,奥莉薇娅安静的专注……
如果不是他……林飞、东子、沈梦婷、苏珩……他们是否也会像这样,在某个任务间隙,或者干脆就是一次结伴旅行中,如此轻松惬意地走着,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享受着彼此的陪伴?
这个念头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带来一阵尖锐而熟悉的疼痛。他的眼神黯淡下去,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微微发白。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专注于脚下的路和周围的环境,试图用警惕来掩盖那翻涌的情绪。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职业本能让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左侧密林中传来的一丝不和谐的“沙沙”声,那绝非风吹草动!
“小心!”几乎在阿尔文出声示警的同时,数道矮小佝偻的绿色身影猛地从茂密的灌木丛中尖叫着跳了出来!
是哥布林!大约有五六只。它们皮肤呈肮脏的绿色,眼睛如同红色的珠子闪烁着贪婪与残忍的光芒,手里挥舞着粗糙的、看起来像是用某种大型野兽腿骨磨制而成的骨刀,呲着参差不齐的黄牙,恶臭的口水直流,径直朝着队伍最前面的艾莉娅和塞拉菲娜扑了过来!
“准备战斗!”塞拉菲娜的反应极快,一声清喝,右手瞬间就握住了背后那柄大刀的刀柄,巨大的圆盾也即将移到身前。艾莉娅也立刻举起了法杖,光芒开始汇聚。奥莉薇娅快速翻动魔法书,莱戈斯的琴弦拨动出第一个激励的音符,阿尔文手中的牧师长杖也亮起了治疗术的微光,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伤亡。
然而,有一道身影比他们所有人的反应都要快!
就在哥布林跳出、塞拉菲娜刚刚喊出“准备战斗”的刹那,甚至她的刀都还没完全出鞘——
站在队伍稍后位置的影,仿佛化成了一道真正的、模糊的影子!
极致的速度骤然爆发!在场几乎没人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阵冰冷的疾风从身边掠过!
下一瞬间,冲在最前面的三只哥布林动作猛地僵住,它们的喉咙处几乎同时出现了一道极细的血线。紧接着,血线猛然扩大,污臭的血液喷溅而出!它们脸上的狰狞表情凝固,随即化为愕然和死寂,一声未吭地噗通倒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而影的身影,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另外两只哥布林的身后。他的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柄备用的、较短的匕首(或许一直藏在精灵服饰下),匕首的刃尖正滴落着粘稠的绿色血液。
那两只哥布林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视角正在天旋地转,最后看到的是自己无头的身体轰然倒地——它们的头颅竟在不知不觉间已被干净利落地斩落!
最后一只哥布林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转身就想逃回森林。
但影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反手一掷!
嗖——噗嗤!
匕首精准无比地没入了那只哥布林的后心,强大的力道带着它向前扑倒,钉在了一棵树的树干上,腿脚抽搐了几下,也没了气息。
从哥布林出现,到全部变成尸体,整个过程可能不超过五秒。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林间小道。
艾莉娅的法杖还亮着微光,塞拉菲娜的大刀只抽出了一半,奥莉薇娅的魔法书停留在某一页,莱戈斯的激励音符卡在了一半,阿尔文的治疗术光芒还凝聚在杖尖。
所有人都维持着准备战斗的姿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电光火石间结束的战斗,以及那个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原地、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布擦拭着匕首上血迹的黑发男子。
他表情平静,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而不是瞬间秒杀了一小队凶恶的哥布林。那恐怖的效率、那冰冷的杀戮手法,与他身上那套淡雅精致的精灵服饰形成了极其强烈的、令人心悸的反差。
“……呃……”艾莉娅张了张嘴,第一个回过神来,眨了眨大眼睛,喃喃道,“……结……结束了?”
莱戈斯的下巴都快掉到琴弦上了:“我……我的战歌还没开始呢……”
塞拉菲娜缓缓将大刀插回背后,看着影的眼神充满了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这种速度和杀戮技巧,远超她的想象。
奥莉薇娅默默合上了魔法书,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好奇与探究。
阿尔文收起治疗术的光芒,走到一具哥布林尸体旁检查了一下伤口,那都是一击毙命的精准手法。他抬起头,看向影,温和的笑容中多了一份深深的惊叹和郑重:“影先生……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身手。多谢出手。”
影将擦拭干净的匕首收回鞘中,面对众人的目光,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举手之劳。继续赶路吧。”
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展现了他冰山一角实力的杀戮,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他下意识爆发的速度和对时机的精准把握,无疑在这支精灵小队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强大而神秘的印象。
经过一整天的跋涉,当夕阳开始将西边的天空染上橙红时,一座依偎着巨大山脉、仿佛直接从山体中生长出来的宏伟城市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铁峰城。
与翠影城的优雅精致、与自然融合的风格截然不同,铁峰城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粗犷、坚硬、充满了工业的力量感。高耸的城墙由巨大的黑色岩石垒成,表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和加固的金属铆钉。城门口远比翠影城宽阔,足以让数辆马车并行。
此刻,城门处颇为繁忙。一队队商旅正在排队等候入城,拉货的马车装载着矿石、煤炭、成品的金属锭或是其他物资。几名身穿闪耀金黄色盔甲、留着浓密大胡子、身材敦实强壮的矮人士兵,正一丝不苟地检查着货物,他们的盔甲在夕阳下反射着温暖却坚实的光芒,手中战斧的斧刃寒光闪闪。登记入城的矮人文官则拿着厚厚的册子,声音洪亮地询问和记录着。
“排队吧。”阿尔文示意道。一行人排在了队伍末尾。矮人士兵锐利的目光扫过他们,尤其在影这个陌生面孔和几位精灵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但看到熟悉的阿尔文和艾莉娅,便点了点头,没有过多盘问,顺利放行。
一进入铁峰城,巨大的声浪和热浪便扑面而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煤炭味、熔炼金属的灼热气息、油脂味和矮人最喜欢的麦酒香气。脚下的道路是由坚硬的石板铺成,被无数车轮和靴子磨得光滑。城市的建筑大多低矮敦实,由石头和金属构建,几乎每家每户的门口或院子里都放置着铁砧、熔炉、淬火池和各种锻造工具!
“叮叮当当——” “哐!哐!哐!” “呼——哧——”
打铁声、锻锤声、风箱的鼓风声、金属淬火的嘶鸣声……无数种与锻造相关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永不停歇的、充满力量感的工业交响乐!炽热的熔炉火光从许多敞开的大门内透出,将街道映照得明暗不定。矮人工匠们大多围着皮围裙,裸露着肌肉虬结、布满汗水和煤灰的粗壮胳膊,专注地敲打着烧红的金属,对街道上的行人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即使是傍晚,这里的忙碌程度也丝毫未减。
影看着这几乎全民皆匠、热火朝天的景象,尤其是看到不少矮人正在锻造的明显是制式武器和盔甲,不禁微微蹙眉,问道:“矮人们消耗的兵器这么多吗?还是说,一直如此?”这规模远超一个城市正常的需求。
阿尔文闻言,叹了口气,解释道:“并非一直如此,影先生。最近局势有些紧张。南边的人类晨曦城和北边的兽人血牙平原,因为边境一处新发现的富魔晶矿脉归属问题,摩擦不断,眼看就要爆发大规模冲突了。双方都在拼命囤积武备,自然都来找大陆上最好的工匠——矮人打造武器盔甲。”
他指了指那些忙碌的工匠:“所以你看,几乎所有的矮人工坊都在日夜赶工,订单已经排到几个月后了。这也是为什么艾莉要提前联系格里姆大叔的原因。”
影了然地点点头。战争的阴影,无论在哪个世界,似乎都无处不在。这让他想起了万界枢纽中某些世界无休止的征战,心情莫名地又沉重了几分。
在艾莉娅的带领下,他们穿过嘈杂繁忙、灯火通明的主街道,拐进了一条相对安静一些的侧街。这里的建筑更加高大一些,像是工匠大师们的居所和工坊结合体。
最终,他们在一扇巨大的、镶嵌着青铜钉饰的厚重木门前停下。门旁挂着一块盾牌形状的铁牌,上面用矮人语和通用语刻着:“格里姆·铁须 - 武器大师”。
艾莉娅上前,用力敲了敲那扇看起来就很结实的门,声音几乎被街上的噪音淹没。
没过多久,门内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一声粗犷的嘟囔:“来了来了!是艾莉娅那个小丫头吗?敲这么响,门板都要给你捶坏了!”
吱呀一声,厚重的木门被从里面拉开。一个极其雄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
那是一位老矮人,但“老”字似乎只体现在他那雪白的、被精心编成复杂辫子的大胡子和浓密眉毛上。他的身材依旧像一棵粗壮的橡树,肌肉贲张,穿着沾满油污和火星灼痕的皮质工装围裙,裸露的古铜色手臂比常人的大腿还要粗壮,上面布满了伤疤和烫伤的痕迹。他红彤彤的酒糟鼻和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此刻却带着笑意的眼睛,显示着他豪爽且经验丰富的性格。
“格里姆大叔!”艾莉娅欢呼一声,就想扑上去。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老矮人格里姆·铁须连忙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按住她的脑袋,免得被她撞到肚子(虽然他的肚子看起来也很能抗撞),“说了多少次了,我这一身都是煤灰油污,别把你漂亮裙子弄脏了!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稳重点!”
他虽然嘴上抱怨着,但眼里的慈爱却显而易见。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阿尔文等人,笑着打招呼:“阿尔文牧师,塞拉菲娜盾卫,奥莉薇娅法师,莱戈斯诗人,你们都来了啊。”最后,他那锐利如刀的目光落在了站在稍后位置的影身上,上下打量着他,尤其是在他那双异色瞳孔和看似并不强壮的身体上停留了片刻。
“哦?生面孔。人类?精灵打扮?有点意思。就是你小子需要新武器?”格里姆的声音如同洪钟,带着矮人特有的直爽和审视。
新的会面开始了,这位矮人大师将会如何对待影?他又能否打造出令影满意的武器?